明嘉帝伸手,轻轻拂过画里女子的脸,似乎很疼惜。
沐靳看见那画,别过脸去,默默地走到烛台边,取出火折,将那蜡烛点燃,又拿起来,放到明嘉帝旁边。
晦暗的房子因为这一点点光明,亮了起来。
那画在烛火的映照下,有些影影绰绰,画里的人似乎要醒来。
“朕知道,你们都在心里,怨着朕的。”明嘉帝突然自嘲似的笑了,也收回手,看着沐靳。
沐靳这时慌忙跪下:“儿臣不敢!”
明嘉帝狠瞪他一眼,冷笑:“果真不敢?”
沐靳叩首,却是没有说话。
明嘉帝将那画拿起来,缓缓道:“朕原以为,过了就能忘了,结果这么多年了,还是忘不了。朕曾许诺十里红妆给她,最终也成了一场空。你有怨气也是应该。”
沐靳身体有些抖。他并不敢起身,但也不敢接话。
“这些年,朕都没有再立后,是想着日后能同她藏在一起。”
明嘉帝看着沐靳那副样子,叹口气:“朕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却不像朕。”
这言外之意自然很明显,只是沐靳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于是还是沉默。
明嘉帝将画重新卷起来,他卷得很认真,很仔细,一点点地检查是不是整齐的。
“这么多年,这里该收拾收拾了。”
明嘉帝站起来,上前,把沐靳扶起来:“若是日后没有朕,你能倚重的,这天下,只有亦白一人。”
沐靳这时看着明嘉帝,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初如雪。
“你记住,这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大渊,连同宗室,连同钟离啻,连同你叔父,都有可能!只有她不会。”
沐靳不明白,只看着明嘉帝。
“你可知,为何国姓为安,宗室却是姓钟离?”
明嘉帝将卷轴重新扎起来,却没有放回那原来盛的阁子,只是拿在手里。
沐靳想了想,答道:“太祖遗训,改国姓为安,以求取其国泰民安之意,佑我大渊万年安泰。”
明嘉帝笑笑,摇摇头:“这不过是理由罢了!迁国姓为安,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将宗室与皇室分离,叫他们绝了对皇位的念头!宗室掌着一方大权,若不加压制,他们便能随便一个理由进京勤王便能夺了朝权!”
是了,宗室怎么说都算是皇家的人,若与国同姓,那便相当于隐晦地承认了他们也能继承皇位。那么宗室如果不与姓氏如果与帝姓不同,那么谁是正统,谁是叛逆便一目了然。
明嘉帝不得不佩服太祖,想了这么一个办法来绝了宗室对皇位的念想。
宗室系出旁支,想要他们不觊觎皇位,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宗室与皇室不再是一家,让他们不再享有国姓。国姓只有帝王才能享用,这样一来。宗室便没有造反的理由了。
明嘉帝看着沐靳呆若木鸡的样子,冷笑:“你记着,钟离氏再怎样,也不过是上姓中之贵姓,只有安姓,才是我大渊最正统的姓氏!有我安姓一日,这大渊王朝便是安姓的!非为安姓者,皆不可信!”
明嘉帝很少对沐靳说这样的话,但是他今日说了,在昭仁皇后的忌辰,在凌渊阁,手里拿着昭仁皇后的遗像,对沐靳说了这样的话。这话明嘉帝此生只说一次,也只对沐靳说,因为沐靳是太子,是大渊王朝的太子,他冠着安姓,是明嘉帝皇位的继承人,是这王朝正统的主人。
这一点,就算是昭仁皇后被灭族,就算是初氏一族罪恶滔天,千百年不能饶恕,也是无可争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