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队正的引领下,李泌率众径直来到西侧第三所。
这一所留后院的正中,飘动着一面玄边青龙旗,青sè属东,玄边属北,恰好代表了平卢节度的方位所在。
一名旅贲军士兵走到门前,砰砰地拍打门板,不一时,出来一位褐袍的中年人。
这中年人眉粗目短,颇有武人气度,但笑起来却像是一位圆滑的商人。
他一开门,没等李泌开口,便深深施了一揖,口称万死。
李泌之前预想了平卢留后院的种种反应,可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他眉头一皱,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那中年男子已经直起身来,笑眯眯地自报了家门。
原来他叫刘骆谷,是这平卢留后院在京城的主事人,安禄山的心腹。
李泌一听,立刻收起了轻视之心。
这主事人上至百官动态,下至钱粮市易,无所不打听,手眼通天,虽无官身,势力却不容小觑。
李泌冷冷道:“你口称万死,这么说你们早知道我的来意喽?”刘骆谷还是满脸堆笑,只说了两个字:“寄粜。”
一听这两个字,李泌的脸sè便沉下去了。
大唐的朝中官员,经常会涉及一些不宜公开的大宗交易。
为了避免麻烦,他们往往会委托一些豪商代为cào作,收支皆走商铺账簿——谓之“寄粜”。
后来慢慢地,各地留后院也开始承接这类业务,他们是官署,没有破产之虞,而且节度使自掌兵权、财权,外人难以chā手,保密性更高了一层。
刘骆谷这么一说,李泌立刻听懂了。
守捉郎在平卢留后院过的账,其实是朝中某一位大员寄粜。
这一位大员在京城之外的地方雇用守捉郎,但费用是走平卢留后院的账。
这样一来,用人走京外,划账走京内,人、钱是两条独立的线。
无论怎么折腾,这位大员都可以隐身事外,稳如泰山。
他唯一漏算的是,没想到刘骆谷这么干脆地把自己给出卖了……
李泌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你们为何这么干脆就把寄粜之人给卖了?”
刘骆谷正sè道:“寄粜之道,讲究诚信。
本院虽从来不过问客户钱财用途,但若觉察有作jiān犯科之事,也有向朝廷出首之责。
昨夜遭逢剧变,惶惶不安,院中自然要自省自查一番。
安节度深负皇恩,时常对麾下告诫要公忠体国,为天子劳心,若他在京,也会赞同在下这么做。”
他说得冠冕堂皇,但李泌听出来了,这是把留后院的责任往外摘,还暗示安禄山并不知情,而且他有圣眷在,不宜追究过深。
这位刘骆谷倒真是个老手,消息灵通不说,一听到风声,立刻做好了准备,痛痛快快地表现出完全配合的姿态。
李泌确实不认为安禄山会参与其中,一个远在偏僻之地的杂胡,能折腾出多大动静?他现在最急切要知道的,是这位寄粜大员是谁。
不料刘骆谷摇摇头:“寄粜是隐秘之事,大员身份对我们也是保密。
不过账上倒是能看出来一二。”
说完他亮出一本账簿。
这账簿不是寻常的卷帙,而是把蜀郡黄麻纸裁成一肘见长的一片,片片层叠,再以细绳串起,长度适合系在肘后,适合旅途中随时查阅。
一看这规制,李泌便知道定然不是伪造。
这是本总账,里面只记录了总额进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