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棋并不知道暗处的张小敬在想什么,她正忙着对付一个恼人的家伙。
伊斯从寺里匆匆赶来,他看到设局成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若真是被那两个刺客逃了,波斯寺——不,是大秦寺,丢了面子不说,还可能会惹上“里通贼匪”的罪名。
景教在中土传播不易,可不堪再生波折。
檀棋瞪向伊斯:“你不是自诩眼睛亮吗?过来认认,这两个是跟你交手过的刺客吗?”伊斯刚要开口,檀棋喝道:“只许说是或不是。”
伊斯只好吞下一大堆话,走过去端详,很快辨认出车夫是杀死右杀的刺客,“学徒”是在外面接应的。
他抬起头:“呃,是……”
“你确定吗?”檀棋不是很信任这个家伙。
“在下这一双眼,明察秋毫,予若观火。”
伊斯得意地伸出两个指头,在自己那对碧眼前比画了一下。
这两句话一出《孟子》,一出《尚书》,可谓文辞雅驯,用典贴切。
可惜檀棋听了只是“哦”了一声,让他一番心血全白费了。
现在刺客身份也确认了,还保住了一个活口。
檀棋对身旁士兵说:“回报靖安司吧!让他们准备审讯。”
通信兵提起专用的紫灯笼,向义宁坊望楼发信。
灯笼几次提起,又几次落下,通信兵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觉得哪里不对。
远处的义宁坊望楼紫灯闪烁,似乎在传送一段很长的话。
紫光终于消失。
通信兵这才回过头来,用惊讶的语气对檀棋说:
“望楼回报,大望楼通信中断,无法联络靖安司。”
此时的靖安司的大殿和外面一样,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不过烛是简烛,人是忙人,和外头闲适优游、奢靡油腻的观灯气氛大相径庭。
李泌待在自己的书案前,拿起一卷《登真隐诀》读了几行,可是心浮气躁,那些幽微jīng深的文字根本读不进去。
他索性拿起拂尘在手,慢慢用指尖捋那细滑的马尾须子。
张小敬他们去了义宁坊,迟迟未有回报。
各地望楼,也有那么一小会儿没有任何消息进来了。
他派了通传去发文催促,暂时也没有回应。
就连徐宾,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李泌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这会让他觉得整个事态脱离了自己控制。
突厥狼卫的事、阙勒霍多的事、靖安司内jiān的事、张小敬欺瞒的事、李相和太子的事,没有一件事已经尘埃落定盖印封存。
无数关系交错在一起,构成一张极为复杂的罗网,勒在李泌的xiōng口。
殿角的铜漏又敲过一刻,还是没有义宁坊的消息传回来。
李泌决定再派通传去催一下,这一次的语气要更严厉一点。
他吩咐完后,又瞥了一眼铜漏,发现崔器已经不在那儿站着了。
这是怎么回事?李泌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从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先有呵斥声响起,然后变成惊呼,惊呼旋即又变成惨叫。
李泌捋须子的手指一下子绷紧,双眼迸出锐利的光芒,看向大殿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