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的紧绷气氛已然舒缓。
大敌已灭,无论是疲惫的书吏还是哑着嗓门的通传,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不少人开始悄悄收拾书卷用具,打算早点回家,带家人去赏灯。
毕竟这可是一年之中最热闹的上元节啊。
李泌怫然不悦:“王节度的女儿至今下落不明,这般懈怠,让外人看到成什么样子!”
狼卫覆没以后,王韫秀绑架案成为靖安司最急需解决的事件。
王忠嗣是朝中重臣,他的家眷若有闪失,将会对太子有极大的打击。
李泌绝不能容许这种事发生。
徐宾赶紧过去,踢着案角催促他们都打起jīng神来。
这些小吏只好重新摊开挎袋,坐了回去,但很多人内心不以为然。
大家都觉得,她一定是死于昌明坊的爆炸,尸骨无存,没必要再折腾了。
李泌没再去管这些人,他心事重重地走过长安城的硕大沙盘,径直来到自己的案几前。
他的案几上有七八个质地不一的文匣子,里面分别搁着各处传来的讯报、检录、文牍等。
其中最华贵的,是一个紫纹锦匣,专盛官署行文。
它一直都是空的,可现在里面却多了一份银边书状。
檀棋确信,他们出发之前,这匣子还是空的。
她拈起旁边的签收纸条,果然刚送来不久。
李泌拆开文书扫了一眼,不由得冷笑道:“我还没找,他们倒先把答案送过来了。”
然后把它往徐宾手里一丢。
徐宾接过去略看了看,这书状来自右骁卫,里面说鉴于皇城有被贼袭扰之忧,临时提tiáo旅贲军崔器,拘拿相关人等彻查,特知会靖安司云云。
外人看来,这只是简单的一封知会,可在熟知官场的人眼里,却大有深意。
靖安司负责长安城内外,而右骁卫负责皇城的外围安全,两者的职责并不重叠,也没有统属关系。
突厥人这事闹得再大,它也是靖安司的权责范围。
但狼卫跨过了光德怀远这一条死线,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一过死线,他们对皇城构成直接威胁,性质立刻成了“惊扰圣驾”的大案,右骁卫便有权立即介入tiáo查。
他们打起查案这块金字招牌,想提tiáo谁就提tiáo谁,哪个敢不配合办案,就是“谋逆”。
所以若右骁卫要求崔器逮捕张小敬,行为虽属越权,可他一个小小的将佐,根本扛不住压力。
不过崔器在这件事上,并不清白,他明明可以提前告知靖安司,让李泌有所准备。
可他却默不作声地搞了个突然袭击,还抓了张小敬直接送去右骁卫,此举无异于背叛。
姚汝能对崔器的背叛并不意外。
从西市放走曹破延开始,一连串的重大失误让崔器如惊弓之鸟,极度惶恐不安。
狼卫越过死线,是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崔器自认为待在靖安司已是死路一条,还不如去抱右骁卫的大腿,好歹会有投效之功。
李泌对崔器的去向不感兴趣,他用指头磕了磕案面:“为什么右骁卫要捉张小敬?”
这才是最核心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