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卷、韵、字依次编列,如二十六六,即卷二第十六韵第六字,一查《唐韵》便知是“天”字。
定式最快,但内容受限;韵式便可以传送稍微复杂一点的事;如果更复杂的东西,就得派人飞骑传书了。
片刻之后,望楼传来一声悠扬的号角声,表示传文完毕。
黄土地上已经写满了一长串数字。
姚汝能从腰间掏出《唐韵》的小册,迅速转译成了文字:
“有延州石脂今日报墨料入城,不知所踪。”
张小敬一扫过去,登时面sè大变。
姚汝能有点不知就里,忙问怎么回事,石脂是什么。
张小敬道:“我在西北当兵时,曾经见过一种水。
它从岩缝里流出来,表面浮着一层黑油,手感黏腻,跟肥rou油脂类似,所以叫作石脂。
当地人会用草箕把表面这层浮脂搜集起来,用来点火照明,极为明亮。”
姚汝能奇道:“原来它还能点着?”张小敬道:“石脂不易起火,得用秘法炼制,再拿点燃的猪油或蓖麻油去引——一旦它点着了,便不死不休。
我们在西域守城,一罐石脂浇下去,一口气可以带走几十条人命——那油脂能把烈火死死黏在身上,怎么都甩不脱、弄不灭。
我从未见过更凶猛的燃料。
所以军中称之为猛火。”
以张小敬的坚忍,都为之动容,可见当日之画面何等凄惨。
姚汝能倒吸一口凉气,旋即脸sè急遽变化:“难道说,突厥人已经把这么危险的东西弄进城了?”张小敬沉重地点点头。
若是使用大量石脂,一夜焚尽长安完全有可能。
突厥人口中的阙勒霍多,很可能说的就是它。
“这么危险的东西,城门卫的人怎么能随意放入?”姚汝能大叫。
张小敬道:“石脂只在酒泉、玉门、延州等地有产,只有当地人和驻军了解一些。
关中百姓——比如你——恐怕连名字都没听过。
何况突厥人运进这些东西时,玩了一个花招……”他的指头指向了“墨料”二字。
“墨料?”姚汝能不解。
“石脂燃烧起来,黑烟极浓。
所以延州那边,通常会用它的烟苔来制墨,所产的延墨颇有名气。”
姚汝能熟于案牍,立刻听明白了。
石脂可以燃烧,亦可以制墨,所以狼卫进城报关时,故意把它报成“墨料”。
而按照长安的规矩,原料和成品同归为一类来入档。
于是这些石脂的入关记录,便堂而皇之地被归入墨类。
靖安司拼命在追查油类和其他可燃物,可谁也想不到去查看墨类——墨那玩意又点不着!
突厥人巧妙地利用这一个思维盲点,瞒天过海。
即使有心人想查,也很难从报关记录中觉察其中猫腻。
“这些家伙,可真是太狡猾了,这种yīn险的招数都想得出来。”
姚汝能愤愤地感叹道。
张小敬听到这感慨,眉头一皱,隐隐有种不协tiáo的感觉。
他做了多年的不良帅,对矛盾的直觉一向很灵。
不过眼下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狼卫们的落脚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