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朝堂之上,处处伏兵,稍有不慎便是倾覆之祸——老夫今年八十六岁,已无所谓,你还年轻,要惜身!”
贺知章一口气说这么多,可称得上推心置腹,可李泌却不为所动:“您在这里每教诲一句为官之道,那些突厥人就离得逞近上一分。”
他看了一眼殿角,铜漏里的水依然无情地滴落着。
贺知章道:“我没说不抓突厥人!只是听说那人对朝廷的怨恨溢于言表,你就这么信任他?”
“我不信任他,但他是现在最好的……不,是唯一的选择。”
“西都汇集天下英才,满城人物,难道没一个比得上那死囚犯?”贺知章口气转而严厉,“你已错了一次,让靖安司倍受重压。
如今情势,可容不得第二次犯错!”
李泌踏前一步,目锐如芒:“您只想保住靖安司,而我要保住长安!”
这时通传第二次踏入殿内,粗着嗓门吼道:“报,靖安都尉张小敬等,已至门口。”
贺知章挥了挥衣袖:“不必进来了。
把他的腰牌收缴,直接押还长安县。”
这时李泌忽然大喝一声:“慢!”
“长源。”
贺知章的语气已带着几丝不满。
李泌却不顾呵斥,呛声道:“刚才西市、怀远坊先后有黄烟升起,必有重要进展。
不如先叫他进来,交代清楚,再议处不迟。”
贺知章明知李泌在拖延,可也明白眼下情势紧急,于是轻叹一声,挥了挥手。
不过他又安排了四个旅贲军士在侧,一旦张小敬报告完,就立刻上前将其拿下。
贺知章轻易不会干涉司务,但若李泌逾越了规矩,他就会化身笼头缰绳,把年轻人拽回来。
突厥狼卫当然要抓,但他绝不能让政敌们找到借口,染指靖安司。
这一切,可都是为了那一位的安全。
脚步声响,张小敬大剌剌地迈入殿中,全无突遭解职的惊惧。
他先冲檀棋眨了眨眼睛,然后把好奇的目光投向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这个人在本朝实在太有名了,诗书双绝,名显开元、天宝二十多年。
就在十天之前,贺知章宣布告老还乡,天子特意在城东供帐青门,百官相送,算得上长安一件颇轰动的文化大事。
可张小敬万万没想到,这位名士居然又潜回京城,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和文学毫无瓜葛的靖安令。
他今年已经八十多岁,致仕时已是三品银青光禄大夫兼正授秘书监——这是为什么别人敬称其为贺监——来做靖安令这么一个所由官,实在是高配。
很显然,做出这个安排的人,不指望贺知章能有如何作为,只是希望凭他的资历和声望坐镇正印,方便副手李泌在下面做事。
张小敬忽然笑了,贺知章的出现,解答了他一直以来的疑问。
长安城的城防职责,分散于金吾卫、京兆府、御史台、监门卫等官署,叠床架屋,矛盾重重。
这个靖安司凭空出现,凌驾诸署之上,若非有力之人在背后支撑,绝不可能成事。
贺知章的身份,除了银青光禄大夫兼正授秘书监之外,还有一个太子宾客的头衔。
而李泌则是以待诏翰林供奉东宫。
这靖安司背后是谁,可谓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