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忙缩头,一块嵌着铁钉的硬木条擦着头皮飞过。
他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弩。
噗的一声,似乎刺中了什么。
崔器一喜,手脚并用往上爬去,却冷不防被一条腰带抽中了左眼。
这腰带是熟牛皮制成,质地极硬,抽得崔器一阵剧痛眩晕。
腰带头上有一个小铜钩,抽回时又在他脸颊上划了一道长长的血口。
这袭击激起了崔器的悍勇,他不退反进,反手一卷扯住腰带,用力一拽,硬是冲上了屋顶。
还未等站稳,他就感觉腰带一松,显然对方松开了手。
崔器一下子失去平衡,拼命摆动手臂,好不容易才重新站稳。
就在这个当儿,他听到咔嗒咔嗒一连串脚步踩在瓦片上的声音,随即哗啦一声跃起,然后远远地传来一阵沉闷的咔嗒声,然后是哗啦的水声。
这声音有些诡异,不像是落在土地上。
崔器大急,他的左眼肿痛看不清东西,可脑子却还清醒。
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丙六货栈旁边,有一条紧贴坊墙的广通渠。
这条水渠在一年前拓宽了漕运,专运秦岭木材,所以渠深水多,宽可行船。
此时尚在正月,水渠尚未解冻,上面覆有薄薄的一层冰面,如同朱雀大道般平整,而水门并无任何部署——崔器之前的安排,光顾着陆路,居然把这事给忽略了。
他听到的,正是曹破延撞开冰面,落入水中的声音。
广通渠从西市流出之后,连通永安渠、清明渠,更远处还连着龙首渠和宫渠,流经的里坊多达三十余个,跨越大半个城区——换言之,只要曹破延潜水游过西市水门,就可以轻松脱出包围圈,在全城任何一个地方上岸。
崔器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这个错可实在是太愚蠢了。
情急之下,他也纵身飞跃朝水渠里跳去,可他却忘了自己披挂着沉重的明光铠,双脚刚一触冰面,冰面就咔嚓一声断裂开来,直接把这位旅帅拖入水底。
临入水前,他的右眼勉qiáng看到,一道水花正向水门疾驰。
水渠和仓库之间,有高高的堤墙阻隔。
旅贲军的士兵只能从另外一端绕过去,花了不少时间,然后他们纷纷脱甲下水,七手八脚把长官拽上岸来。
这么一耽误,曹破延早已消失在水门的另一端。
崔器被救上渠堤,趴着大口大口吐着冰水,面sè铁青。
在他手里,还攥着一根挂着铜钩的牛皮腰带。
这是整个行动里唯一的收获。
靖安司的殿内气氛凝重如水银,每个成员都轻手轻脚,不敢作声,生怕惹恼两位脸sè不悦的长官。
谁都没想到,十拿九稳的一次追捕,居然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刚才那一场突袭很完美,可是毫无意义,连个活口都没留下。
崔器单腿半跪在殿前,浑身湿漉漉的不及擦拭,水滴在地板上洇成一片不规则的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