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是在消遣时说的话。咎儿她肯定已经忘记了七花提起的这件事吧——不对,以她的记忆力应该是不会忘记的,所以那个记忆大概被放在了不怎么重要的位置吧。如果不被提起便不会想起来。可能感觉到了某种东西——连他自己说出的这句台词,恐怕只是随便说说的。
但是,七花却认为这是个有趣的想法。
虽然是个非现实的。
七花觉得这或许会真的发生——而且确实觉得如果这种事发生就好了。
灵魂寄宿在物品上。
灵魂寄宿在刀上——这也是。
名叫鑢七花的,一把刀的问题。
——只是,哎。
咎儿断言的时候是那么地确信,所以绝不会有其实黑巫女手中的刀不是变体刀这种真相的。所以斩刀那次的感觉只是没有根据的误会吧,于是七花不再去想它。
“哟~—。”
碰巧有一位黑巫女走到七花的身边——她并不是找七花有事,只是为了下阶梯而走过七花的身旁罢了——七花心血来潮地向她搭话。心想如果顺利的话,就能问问她“脸上贴着那种咒符还能看清前面吗”之类的。
“…………!”
她吓得缩起身子,一溜烟儿沿着原路跑回去了。
目瞪口呆的七花。
如果是男子,被搭话的女孩逃走应该会相当难受的,可是七花却没有这种感受。只是,她的态度奇妙到连这样的七花都觉得奇怪。敦贺迷彩,虽然是一名巫女,但也是这个神社的首领。既然如此,她对上司的“敌人”的七花感到恐惧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就算这样也太奇怪了。
——与其说是敌对的态度——
不如说是单纯的害怕着。
可是,害怕七花的什么呢?
七花连对迷彩都没有说过自己是虚刀流——所以黑巫女不可能知道自己的。佩刀的她,为什么会害怕一个未佩刀,仅仅躺在地上的男子?
——好怪异的神社。
说来,如果只有巫女的话,从一开始就不能构筑起作为神社的体系——迷彩自己也是这么说的。
一边怀念着在京都被咎儿拽去参拜的八幡神社,七花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他决定睡一觉。
醒来的时候,交涉应该已经结束了吧。
被带到了铺有地板的房间。在走到这里的途中,以及在本殿的走廊上看到了几名黑巫女,不过这个房间却是空无一人的。咎儿可以确信,迷彩至少有单独和自己两人对话的意思。其实她原本有些戒备对方的伏击来着——
——虽说如此。
这名女子有这种气质——因为有这样的确信,所以虽戒备但并不担心。
“哼哼,好了。”
连坐垫都没有铺,先进入房间的迷彩就盘腿坐下了。然后催促咎儿坐到自己的面前。听凭她的话,咎儿正坐到迷彩的正前方。
“好有趣的头发啊,小姑娘。”
迷彩一开口便如此说道。
咎儿的头发从根部就是白色的——这不是染色也不是脱色,而是以某个事件为起因,变成了天然的白发。以咎儿的年龄就一头白发,让她显得非同寻常。所以,她已习惯了被他人对此说三道四。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感受。不过。
“我没有年轻到被你叫成小姑娘。”
清清楚楚地这样说道。
已经被她看到了公主抱这个丢人模样,不能再被她轻视了。虽然迷彩在嘴上说着相信她是个幕府之人,但谁也不知道实际是怎样的——正在被她度量也说不定。
“就是小姑娘啊。在我的眼里。”
可是,迷彩却这样说。
“原来如此,小姑娘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年轻呢——我也是,没有外貌般的年轻。”
“……我想也是。”
还说什么外貌般的——和七花不同,连对人类观察力有自信的咎儿都看不出敦贺迷彩的年龄。虽然能肯定比咎儿和七花要年长——但是,怎么都无法确定年龄。连推测都很难。
——前山贼。
实在看不出来。
不,她那可以说是爽朗的氛围,跟以自由、阔达、放荡、无赖为卖点的山贼似乎有些相似之处——不过又有点脱离世俗的感觉。
——又不是岛上长大的不谙世事之人。
位于一千级阶梯之顶的神社。
正所谓脱离了世俗。
只是,既然作为武装神社,负责出云大山一带的安保,是无法真正脱离的。
“迷彩小姐——。”
“好了,不要这么着急——哦,来了来了。”
迷彩委婉地制止了想直接进入主题的咎儿。还以为她要干什么呢,拉开房门,有一名黑巫女走进房间中。手里提着一盖大酒壶——她什么都不说,就把那个酒壶文静地交给迷彩,然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快步走出房间。
拔出塞子,迷彩咕咚咕咚地豪爽地对嘴喝起酒来。然后迷彩在咎儿的面前放下了那个酒壶。
“喝吧。”
“…………。”
“我的主义就是,只和肯跟我一起喝酒的人谈重要的话题。”
如你所见里面没有投毒——迷彩说。咎儿不发一语地用双手拿起酒壶,一口气喝下酒壶里的液体。
好像是神酒。
据说——没有讨厌喝酒的神仙。
只是,既然备有作为供品的神酒,那么看来三途神社并非完全没有发挥神社的功能。就算没有神主,还能做些最低限度的事吧。
“喝得痛快。”
“哼。”
听到迷彩似乎好笑的说辞,咎儿咚一声把酒壶放到了地板上。轻轻擦拭了嘴角后,
“这样就行了吧。”
如此说。
依旧是高傲的语气。
看来虽说是交涉,她根本没有谄媚或奉承的打算。
“当然。这样一来我们就是朋友了。可是把那个男孩排挤出去不太好吧?这不是跟他也有关系的话题吗?那应该是小姑娘的男人吧?”
“那是我的刀。”
咎儿说。
“戴着刀和一个没有佩刀的人对话,有违我的主义。”
“哼~。是刀啊。”
迷彩笑道。
……被她目睹了被公主抱的模样还说什么装酷的台词,可能确实缺乏说服力吧,咎儿如此反省。那个果然是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挽回的失分。
“嘛,小姑娘。其实我已经猜到了你打算说的内容——是关于四季崎记纪的,变体刀吧?”
千刀“铩”。
四季崎记纪的十二把完成形变体刀之一。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幕府对这个自治区出云出手,在历史上,在事实上,只有一次——不用说就是旧将军的刀猎令的时期。”
“…………。”
“在我当山贼的时候,上一代的那帮人经常提起过当时的打打杀杀——都是吹牛皮的话。无聊之极,又不是您们自己跟旧将军战斗的——。”
迷彩,仿佛正在想起自己的山贼时代一样眯起眼睛。
“何况,听说你不是军所的总监督吗。那么十有八九是关于千刀‘铩’的事啦。”
然后,看向咎儿。
“怎么。有颁布刀猎令了?可是只有两个人的旅途,还真是不让人放心哪——。”
“似乎很近但你错了——不过可以说几乎是正确的。既然你已经看破我们的意图到这种程度,那么话就好说了。”
在爬阶梯的时候,原以为是自己在试探着对方,但情况似乎并非如此,对方也是——不是也许也不是现在才开始,而是从最初的阶梯就开始打探咎儿他们。若非如此,她是无法像这么准确地看破咎儿他们的目的的。
“我们的目的,如你所料是征刀——职责就是征缴连旧将军都未能收集的,四季崎记纪的十二把完成形变体刀。”
“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国家的安宁。”
“哼~。”
将咎儿做作的话,迷彩做作地听取了。
产生了互相欺骗——互相嘲弄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