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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35

安掬乐伫立在路边,夜风吹凉了他。心想如果这是路游戏,他现在立刻就会去开个小号,积攒各种复活和补血技能,预先做好准备。

但现实生活不是游戏,很多伤一旦受了,就是一辈子的事,即便愈合了,丑陋的疤痕依旧会在那儿,消磨不去。

安掬乐俯首瞧了瞧自己的左手腕,这不正血淋淋地摆在这儿吗?

那一道浅白sè的疤痕,狰狞刺目,提醒他这辈子曾经有多傻、多犯贱。

从此,他被剥夺了一部份生为人的能力,再无法好好去爱一个人。

「joke,你死定了。」安掬乐说道,他语气里有丝苍凉。「你看你,已经在帮人说好话了,苏沛的事还没完全过去,你打算置自己到何种地步?」

乔可南噤声,像一下子哑了。

「你死了我一定帮你收尸,但你也得有尸体让我收。」

乔可南:「……」

安掬乐闭上眼,沉沉道:「我不想你死无全尸。」

这晚,乔可南挂上菊花黑的电话,心情沉重。

他坐在空荡荡的屋里,表情虚无,目光没有焦聚,有些事他本来就心底有数,只是选择了不面对,就像很多人在吃不健康食品时,都只顾享受当前的美味,而不愿深思之後会产生的病痛。

陆洐之是他的哈g达司,他yu罢不能,一口接一口,如今菊花黑指著他鼻子诅咒──或者说是预言:「吃!再吃!迟早有天吃死你!」

乔可南好气又好笑,忽地一阵作呕,大约是冰吃太多,他胃疼。

他摇摇晃晃起身,在药箱里翻出胃药,搁进嘴里咬碎,吞服,接著看见另一盒普拿疼,不知多久前买的,外盒以签字笔被人写了:亲亲,药别吃太多,头疼我给你揉。

是他的字迹。

写给苏沛的。

「喀嚓」一声,乔可南眼前一黑,阖上了药箱。

菊花黑说的没错:他在玩火。

一把能将他烧得连骨灰都不剩的火。

34 不过是一个分手而已

时间是流动的,它无牵无挂,从不停驻,就算不想迎接明天,该来的还是会到来。

好像前一秒才在欢庆新年,後一秒就过了一个月。他跟陆洐之的关系依然这样,过年期间两人都无乡可回,索x窝在陆洐之家里从除夕gan活到初一,两人都在燃烧身上残馀不多的热情,谁知过了这个年,他们又会如何?

何况这个年实在太冷,冷到没天理,冷到他还不想离开这个人。

於是到开工当天,事务所主持律师宇文博召开开工大会,大夥儿拜过天神,宇文老大给每个律师、助理、人员都发了红包,接著一脸喜sè地宣布道:「乔律师这半年进步很大,跟著陆律师学习也差不多了,今年就安排你一间独立办公室,往後就要自立自强了。」

这突来的喜讯打懵了他,一旁同事们先回神,欢欣鼓舞,击掌热烈,有人喊:「乔律师,往後小的靠您提携啦!」

大家骇笑。乔可南在这间事务所待了三年,从小助理一路拚到律师,人缘极好,每个人都很看好他这位後进。

乔可南回神笑了笑,下意识瞥向陆洐之,他还是那般孤僻,不喜参与人群,独自一人站在边角,但这次他没手c口袋,而是伴随众人鼓掌,祝福意味浓烈。

乔可南有一点受宠若惊。

「咳!还有一事。」宇文博打断众人,朝陆洐之那儿看了一眼。「陆律师在我们事务所服务多年,往後他会转去章世国的办公室服务,这是他个人职业生涯的一大转折,相信大家都明白是什麽意思。」

众人皆一愣,章世国是自民党不分区立委,声望极高,与宇文博为多年故jiao好友。没意外的话,章立委如今计画入阁,投入下届首都市长选举,这空出来的位置……大夥儿你看我、我看你,心下都有了了悟。

从宇文博这儿出去从政的人不少,何况陆律师一直有相关计画,他们并不太意外。

包括乔可南。

他随众人微笑拍手,心里淡淡地想:这一天,终於来了。

宇文博又说了些激励大家的吉祥话,会议散了,乔可南被好几人团团围住:「乔大律师,别忘请客啊!」

乔可南一笑,大方地拍了拍那人的肩。「好,一定一定。」

丁丁扬手。「那我想吃上閤屋~」

乔可南怔忡,转头看了眼陆洐之──他跟宇文律师貌似在谈事,并没离开会议室。

他吁了口气,道:「别挑海鲜多的,吃多了容易痛风。」

他还是习惯,习惯不自觉地为他想。

不论那人需不需要。

众人嘻嘻笑笑,各自散开做各自的事。乔可南回到办公室里,他下个星期就有自己的办公室了,得趁早收拾,何况往後陆洐之也不在……

不知之後是谁会接手这间办公室。

乔可南苦笑,他得找时间拿漂白剂把这儿全清乾净了才行。

胡思an想间,陆洐之就进来了。

男人把门关上,朝他这儿看,乔可南同样瞟去,两人四目在空中jiao会,倘若一个人的眼睛最能显现出本质,那麽,陆洐之从头到尾就是黑的。他的黑掺不进任何杂质,所有明亮的sè彩混到了他,都免不了被染黑的下场。

他就是个坑,而且是菊花黑所说的:藏尸dong。

陆洐之瞅了他好一会儿,那眸光……很复杂,彷佛在等他说点什麽,乔可南无奈地想:你又能让我说什麽?

他淡淡地垂下了眼,陆洐之走了过来,浅薄的嘴chun碾压在他chun角,炙热绵软。

乔可南睁眸,很意外此时两人间还会有这般温情脉脉的举动。

陆洐之chun片移转,在他眼睫上蹭了蹭,开口道:「晚上去我那儿。」

乔可南:「喔。」

他猜,陆洐之应该是要说分手了。

乔可南想自己到时会有什麽反应,大抵就是平静接受,从最开始和陆洐之牵扯的时候,他就没盼过两人会有未来,他的心思只是这场jiao手中的一点……意外,陆洐之完全没必要对此负责。

他对他,大抵符合那句:我爱你,与你无关。

乔可南来到男人的家,任由他白天做好了万般准备,却没料到是这一种──

两具早已娴熟双方温度的身躯,很自然而然地叠在了一起。

男人吻得很强势,在西装外套及衬衫被人剥除的时候,乔可南仅是想:啊,原来你还没腻啊。

他不清楚自己内心深处为此涌现的感觉,究竟是无奈苦涩抑或喜悦,所有的知觉伴随yu望被搅得一塌糊涂,乔可南好似被拉进了黑dong里,接下来整个人就慢慢地消失不见了。

天空的蓝,白云的白,青草的绿……他生命中一切美好瑰丽的sè彩,都在这一刻被涂抹至晦暗,仅剩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那是陆洐之的世界。

我上辈子到底欠了你什麽你何苦不放过我,用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溺死我。

乔可南苦闷地想,眼角滑落了一滴泪,没一下就被床铺给吸收。

这一晚,乔可南身体疲惫,神智却很清醒。

事後陆洐之在房间窗口抽烟,脸上讯息深沉难明。二月的天,外头温度始终很冷,乔可南隐约想起去年的圣诞夜,男人也冻得像冰块一样,他那时又是用怎样的心情表情,在思考关於两人的事?

乔可南撇了撇嘴,心想:不过是一个分手而已。

◎ ◎ ◎

陆洐之计画三月离开。

尽管大家都有点忌惮这位陆律师,但仍风风光光地给人办了场欢送会。

会上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喝了酒,玩闹起来不管不顾,身为主角的陆洐之依旧沉稳地坐在席边一角,跟宇文律师默默品酒,没加入他们这些小辈的欢闹。

乔可南酒量一向很好,他和几个年轻律师凑在一起,跟男人所在位置显然径渭分明。有人喝高了起哄要玩冒险游戏,谁输了就得听人号令,一开始比新人里谁能背出的法条最多,这点乔可南要称第二,真没人能称第一。

原因……咳,不解释。

「那现在比谁能背出的三国武将多!」发话的律师是个三国迷,无双系列的忠实拥护者。「大家lún一圈,一个喊完下个喊,不能喊到重复的,喊不出来就罚酒!」

大家拍手说好,一开始刘关张上阵,赵云曹c孙家人通通喊了一遍,喊到最後受罚的人越来越多,突然有人喊:「gan!蒋gan!」

众人大笑,都不约而同地想到路上那则流传已久的笑话。「乔可南,该你了!」

「呃……」身为专业宅男,乔可南对三国游戏多少是有认知的,只是一下子要想出来,不容易。

「快点快点,不喊要倒数了。五、四、三──」

「萌……好萌!」乔可南福至心灵,蓦地大喊。

听得懂这梗的某律师故意装一脸jiao羞,偎靠在乔可南身上:「哎呀,讨厌,你怎对著奴家这般喊,羞死了~」

乔可南:「去你的!我喊的是三国武将,郝柏村的郝,萌……萌芽的萌。」

一群人再度笑成一团,那律师还朝乔可南送了枚眼波,在他脸面上亲了一下:「嗯~小娘子皮肤真嫩。」

乔可南拿这群醉鬼真是无可奈何。「来,再亲一个,我好拍照存证,告你个倾家荡产。」

「哈哈哈……」

嘻笑声传了很远,宇文博看著这些平素严谨的徒子徒孙们玩闹,好气又好笑。

他拍拍陆洐之的肩,说:「你推荐得挺好,乔可南确实不错,我看他进退有据,该静则静该动则动,假以时日应该能独当一面,成为不错的律师。」

陆洐之沉默著没接话,仅一双眼目紧盯著乔可南的方向,今天是他的送别会,青年却能跟别人玩得这般开心……是他低估了那人的应变能力?

想著,陆洐之嘴角隐约郁闷地翘起,再垂下时却添了自嘲般的苦涩:他在想什麽,这样不是很好吗?

唯一不好的,是他没办法果断下来,好好厘清两人的关系。

男人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不过是一个分手而已。

偏偏,谁都讲不出口。

35 盛竹如你别来

陆洐之走了,雨开始下了。

这两件事并没绝对的关系,纯粹是三月正值清明时节,那湿雨每天淅沥沥地下,不乾不脆地下得人心情烦闷,彷佛连脑袋都要cháo湿生霉。

在陆洐之离开事务所後的这一个月,他们藕断丝连,一共上了五次床。

约莫是下个不停的雨教人心情闷燥,需求一个安定切实的存在,他很意外陆洐之还会继续找他,只是r体堆叠出来的快感却一次比一次空虚,就像一杯凉掉走味的咖啡──

不过,身为小市民及夜市摊贩爱好者的乔可南,更偏爱冷掉的臭豆腐这样的形容──热的时候还能有滋有味,冷著吃那真是满嘴臭味,教人作呕。

乔可南觉得,是时候了。

就算让男人sj在自己体内,吃了那麽多对方的种子,不会留下的东西就是不会留下,如果他是女人,或许还有可能怀孕……乔可南低头了自己乾瘪的肚子:我可怜的儿喔~往後就只有你跟著爹了。

想著,青年在电梯里抱肚猛笑,笑得眼泪都喷了出来。

只是因为太好笑了而已,没有别的缘故。

乔可南拿著男人给的钥匙开门,不得不说陆洐之对待床伴还是不错的,给了自由进出的权力。里头一片漆黑,陆洐之不在家,乔可南事先问过了。

他提著手上的空行李箱,朝屋里鞠了个躬。「打扰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不受邀请的情况下,进入陆洐之的房子。

大抵也会是最後一次。

他晃晃手里的钥匙,直接走到卧室,他一直想找个时机收拾行当,当著那人的面太刻意,而自己也不想面对那种曲终人散似的荒凉。

「怎麽、怎麽,情愿一起沉没,也不欣赏泡沫,不愿立地成佛,宁愿要走火入魔。」

是啊,为何不愿立地成佛,宁愿要走火入魔?

乔可南哼唱王菲的〈阿修罗〉,把自己的物品收拾好,牙刷之类淘汰式的就扔,即便如此,原先充满馀裕的行李箱仍旧被彻底塞满。他很意外,当初想两人不会持久,所以他始终不敢进驻太多在这儿,没想到最後累积出的数量,远比想像中的多。

就像感情,分明不想投入,却还是不知不觉一分一分加重了法码,直到天秤彻底倾斜,都没知觉。

该走了。

这里不是他的家,他甚至没去过陆洐之其他房间。男人就像蓝胡子,可他却不是那个傻里傻气的新娘──或者他更傻,傻到宁可维持幸福的假象,沉浸在自以为是的happy endg当中。

乔可南提了行李,从陆洐之卧房走出,同时听见了大门开启的声响。

他下意识往後退,随即好笑地想自己又不是贼,遇到就遇到了,看来老天注定他们得正式做个告别……早晚而已,乔可南一开始也没打算默默走人,而是另行安排时间,归还钥匙。

想著,乔可南探出头,却骇然睁大了眼。

──他看到两个男人在门板上接吻。

那种火热的,不带感情,yu望四溢的吻。

一个他不认识,另一个,自然就是陆洐之。

……

盛竹如又在他脑内做口白了:他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陆洐之背对屋内方向,完全没察觉里头有别人。

还是那……j。ian夫?姘头?注意到,戳了戳男人肩膀,一指他身後,陆洐之才一脸惊醒,猛地推开身上男子,按开大灯。

灯闪了两下,映出乔可南僵硬呆立的lún廓。一室透亮,屋内是荒谬的三人剧场……男人一脸好似偷腥被抓包的慌,乔可南心想:何必呢?

历史总是不断lún回重演,用一种料想不到的方式。先前他在门外发现苏沛出轨,这次在门内……嗯,他跟陆洐之不是那种关系,所以盛竹如你别来,我才没有万劫不复。

他很好,非常好。

乔可南深呼吸,平复下x中涌动的寒cháo,提著行李上前,将手上钥匙递了过去。「我来收拾东西。」

陆洐之瞅了眼那只行李箱,整个人都愣了。

乔可南心怀抱歉地觑了隔壁那位男士一眼,嗯,长得挺不错的,不愧是哈g达司家族,换他都想gan。「陆先生,我不该在未经邀请的情况下擅自跑来,希望没有让你跟你……朋友太扫兴。」

那陌生男露出一脸很神奇的表情,他瞟了陆洐之一眼,这情况明显乔可南是原配,就算同志之间劈来劈去很常见,可当面目睹出轨现场还能这般镇定自若的,实在奇葩。

陆洐之始终怔怔望著他,并未接过乔可南手里的钥匙。

乔可南不以为意,把东西搁在鞋柜上,抓好行李朝陆洐之道:「让开。」

陆洐之:「……」

他没动。

好吧。乔可南心想,或许自己太没礼貌了,毕竟对於陌生人,妈妈从小教育我们要保持距离、妥善有礼。「请让开。」

陆洐之:「……」

乔可南瞬间一身疙瘩,很想吐。你有完没完?把人带回来爽的是你,现下露出这般苦大愁深的样子是怎样?「当初我们约法三章,你要跟别人那个,我们就切……所以……嗯,就这样。」

乔可南很冷静,冷静得字正腔圆,可他整个眼眶都是红的,手指在颤抖,这一切反应出卖了他,他其实很想学马教主咆哮大吼:放过我吧!我快撑不住了!

陆洐之沉默了很久,终於从门前移开。他说:「对不起。」

恁娘咧。

对不起是世上最没用的语言,对不起要有用,就不需要警察了。

乔可南哼哼地想,但表面上仍只一笑。「是,我收下了,早讲好的,你违约,确实该给我一句抱歉。」

陆洐之:「……」

乔可南:「谢谢你这段期间的照顾,不管於公於si……我都学到很多。」

妈的,还是哽咽了。

乔可南扭开门把,用的是一种落荒而逃的姿态,他想逃离这个令他心碎的空间,压g儿无法顾及姿态好不好看。结果走没两步就被人揽住了腰,乔可南往後跌,差点破口大骂,却迎上了男人那双深沉黑润的眸。

好像此刻被甩被劈腿的,是另一个人。

「别走。」陆洐之说,眼里带了祈求。

「别走。」他说,眼里带了祈求。

「你想三劈?」乔可南冷笑。

他一愣。「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又不是我,怎知道我想的哪样?乔可南觉得人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已经心虚了。

他心说陆洐之你又是何必?看我多深明大义给我俩找了那麽漂亮的台阶,我下完换你下,皆大欢喜,从此你做你的立委市长总统宇宙王,我通通没意见,为何非要继续纠缠不清?

至少,他是真的累了。

乔可南也是男人,一下子挣脱了陆洐之的箝制。他说:「看在我这段期间尽心尽力,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你给我个全尸吧。」

陆洐之错愕了。

乔可南没再管他露出怎样的情绪反应,提了行李就走了。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走出陆洐之的公寓,乔可南走在街路上,情不自禁又文艺了一把。

天气很好,难得地没下雨,夜风送爽,分明是春季最让人感到惬意的气候,乔可南却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

他自己的小手臂,上头点点疙瘩,又冰又凉,甚至带点微微刺疼,这才恍悟自己刚才冷得究竟有多厉害。

不过在这一刻,乔可南心里想的是:真好,我还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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