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了继母的话,安宁依次给谢老太太和朱氏问了安,才同往常一样寻了个末端的座位坐下。
目光扫过堂上,三妹谢安心挨着朱氏坐着,低头喝着茶,如同往常一样,只当自己不存在,庶长姐谢安如还未到,她一向不是最早的吗,今日如何迟了?
正想着,门外有人影浮动,谢安如踱着莲花步款款而来,她本就生得极美,红唇晧齿,肤白胜雪,今日穿着件红衣,更衬得整个人明艳动人。
“祖母,安如来晚了,您可得罚我。”谢安如人还未踏进来,声音就先飘了进来,甜甜的、软软的。
谢老太太这才又露出笑颜,笑着朝她招手,“快到祖母这里来。”老太太偏爱这个庶长女,就连继母所生的两个嫡女也没法相比。
谢安如笑出了声,先朝朱氏行了礼,才走过去半跪坐着给谢老太太捶腿,谢老太太哪能让她做这些事,忙将她拉起来坐在自己身边,又看了好一会儿,满意的点了点头,“真是愈发讨人喜欢了。”才让谢安如坐了回去,也顺势让谢安敏坐到了朱氏身边。
甫一坐下,谢安如的目光就落到了安宁身上,“还没恭喜二妹配得佳婿。”说着,她拿帕子掩了掩唇角,似在掩饰她的笑意,配了那样的人家多半也是守一辈子活寡,她怎能不笑?
绿菊站在安宁身后,恨恨的看了眼谢安如,明明小姐才是嫡出,她凭什么这么说,仗着老太太喜欢也不能这样明里暗里讥讽。
正要替安宁辩解几句,就见安宁将帕子送过来,示意她不要急燥,然后笑了笑,语调听不出任何情绪,“多谢长姐。”
谢安敏也看过来,“二姐,以后得多生几个小外甥,妹妹我最喜欢陪小孩子玩了。”
安宁一听“扑哧”笑了,“四妹也不害臊,怎能把生孩子这种事挂在嘴边。”说着,她看了眼朱氏。
朱氏却并未看她,目光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旁谢安心仍自顾自的喝着茶,不参与也不阻止。
安宁这一笑,绿菊的心都纠在了一起,四小姐真是心狠,明知道小姐哪里最痛,她就往哪里戳。她心疼小姐,可她要是冒然出声,只怕小姐苦心遮掩心思的努力就白费了。
谢老太太的目光这才终于落在安宁身上,“安宁,你可怪祖母?”
安宁正低头喝着茶,听了这话,她放下茶盏,抬头看过去,声音清淡又不失恭敬,“安宁不敢。”
谢老太太颌首,虽然极不喜欢她那清淡的模样还是解释了,“杜家的公子自幼在寺里长大,性情纯良敦厚,你这孩子性子又是个清淡的,总得配着这样性情的公子才不至被欺了。”
纯良敦厚,呵,哪个和尚不是纯良敦厚的?
早就想将她扔出去,偏还要说出这些骗人的鬼话来,真当她是三岁的孩童吗?安宁虽然不说,心里却清楚得很,既然这么好,怎么不让你的宝贝大孙女嫁过去?
虽然早已知道自己不得老太太喜欢,可临到这事,她还这样说,安宁的心里真真的凉透了。
饶是心里再如何难受,她还得恭敬的回话:“多谢祖母为安宁考虑周详。”小心翼翼活了十四年,倒不必为了这最后的半个月撕破了脸。
长姐未嫁,倒让她先嫁了,如此不顾及脸面的事忠义伯府也做得出,只怕现在京中所有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吧,她这样嫁过去,可会有好日子过?况且还是那样的人家,老太太当真是为她考虑了!
老太太看着安宁的脸色并未因自己的话有所动容,还是那一成不变的清淡模样,不知这个孙女是真的单纯还是心思深沉得可怕,她叹了口气不再多想,左不过很快就嫁出去了,再也不用看到这张脸了。
看到这张脸她就想起她早逝的夫君,若不是因为这张脸,她的夫君怎会早早的就去了,克害家人的东西还是尽早扔出去的好。
尽管这样想着,她还是慈爱的看着谢安宁,如同看着其他几个孙女一样,只是这慈爱并未到达眼底,“婚期是忽忙了些,杜家人比较着急,若是错过了这个吉日,下个吉日还得等上四个月,所以也只能如此了,只委曲了你这孩子,”她顿了顿,“婚事紧迫,你定也有许多事要忙,明日起便不必来请安了吧。”
安宁敛了目光,更显得低眉顺眼,“多谢祖母体恤。”
朱氏看在眼里,情绪并未有所波动,只不痛不痒的说了句:“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只因没了生母,又不得老太太喜欢,配了那样的人家,也是可惜了。
众人又说一些话,才从谢老太太屋里出来。
谢安如三两步赶上来,亲呢的牵着安宁的手,笑着说:“二妹,姐姐去你屋里坐坐。”虽是征求意见,语气去不容安宁拒绝。
安宁点头,一年也不见得她来自己屋里几回,今日怎的就要来坐了?难道还没笑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