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她在锦芳苑中举办赏花宴,请了自己的陪读王雪柳和裴云,还有堂兄夏侯明和表兄沈泰容,以花为题,各人或作画或赋诗,并由世宗评定。夏侯明善诗,赋《四芳歌》,咏牡丹、海棠、桃花、樱花,词章瑰丽,意蕴风流。裴云善画,绘《赏春图》,将锦芳苑百花绽放之盛景收入图中,笔触细腻,色泽瑰丽。他二人向有才名,世宗十分赞赏,厚加赏赐。王雪柳和夏侯昭是素来打酱油的,一人写了一首五绝了事,差点被世宗罚去抄书。
然而最后拔得头筹的,却是沈泰容。他一向中规中矩,在学堂里既不得老师夸赞,却也不像夏侯昭和王雪柳一般让人头痛。世宗见他呈上来的画卷上只得一株牡丹,虽然摹态逼真,到底差了几分风韵。世宗素来待这个外甥十分亲切,好奇问道:“泰容,你为何单画一株牡丹?”
沈泰容道:“世人有爱梅花之高洁,也有爱桃花之多娇的,外甥鲁钝,总觉得百花各有姿态,却只有牡丹称得上百花之王。”
世宗十分高兴,对沈泰容大加赞赏。
等到世宗为她定下沈泰容为驸马那日,派内典监高承礼送了一个锦盒到锦芳苑。她打开锦盒,里面只放着一个画轴,画上那株牡丹,正是锦芳苑独有的天骄雪,旁边钤着沈泰容的小印。她却不知,沈泰容何时将此画献给了父皇。
大概在宫廷中长大的孩子,都不得不飞速成长起来。也许再过几年,龄哥也会渐渐失去现在的天真烂漫,夏侯昭不由得在内心暗暗叹了一口气。
正好月姑姑送上了茶点,龄哥吃着他心爱的茶酥,转瞬间把一年见不了几次的姑父抛到了脑后,开始向夏侯昭讲述自己如何向父皇求情,一定要参加六月的却霜之礼,对于他来说,能够和政务繁忙的父皇一起出行,是再开心不过的事情了。
有龄哥的陪伴,往日总是显得格外漫长的时光也变得飞快。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在内官的催促下,龄哥不得不告辞回宫。他这一走,仿佛把整个公主府的欢声笑语都带走了。
夏侯昭斜倚在锦榻上,看着血红的夕阳,沿着西边的山脉,慢慢滑落了下去。有人走进侧厅,她以为是来催促她回房休息的使女,正想让其退下。那个人却已经走到了她的躺椅之旁——身着锦服的青年男子,体格高大,面貌俊朗,难怪得到了京中许多贵族少女的追捧。
夏侯昭万万没有想到,站在自己病榻之旁的,正是多日未曾出现在公主府中的驸马,沈泰容。
在今上尚未被立为储君之前,一直与沈家小将军并称“帝京双璧”。只可惜,沈泰容一早就被世宗皇帝选为了初怀公主的驸马。婚旨颁下之时,也不知道打碎了多少深闺之梦。
因为久卧病榻,夏侯昭整个人都是虚弱的,她低头看看自己枯瘦的双手,又看看沈泰容气色上佳的面容。
她不得不承认,她的丈夫正如旭日般熠熠生辉,时至今日,仍旧配得上“帝京双璧”的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