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香酒坊,那时当垆的是位女子,往上倒弄个几辈,该是秦解的二太奶奶。二太奶奶酿酒的手艺亦是家传的,所酿之酒特点:酒香浓厚酣纯,嗅入鼻息,也足以刺激的人口舌生津。加之她举止大方,处事毫无扭捏之态,颇具市井豪气。于是在她的经营下余香酒坊从一间招摇着灰了吧唧的酒旗,十分不起眼的小酒肆,也发展成了那时有口皆碑的良心酒坊。
由于余香酒坊是秦家为发家前最早经营的店铺之一,为秦家后来的兴旺着实是打下了根基,二太奶奶家酿酒手艺向来只传给本族人,这么些年,酒坊的掌柜一直是二太奶奶的同宗亲属,与秦家多少是沾着点亲的。追根溯源,秦家对余香酒坊的重视度可见一斑。
太阳升至半空,日光打在脸上带来一层烤炙的温热。秦解只带了辞岁,二人徒步行在永安城的街道上,夏日闷热,古人穿的又是宽袍长袖。可苦坏了秦解这个现代人,他手执一把折扇,扇面是工笔精细勾勒的高山流水图,一看就是秦华荣的风格。他无心欣赏,只漫不经心哗啦啦的扇着风,被这日头磨的心里烦躁,且无比怀念空调,哪怕有个电风扇呢。
因是秦华荣从前从不会自己步行来往集市这边,偶尔的是坐在马车中驶过这条街道,所以这里的人大多不识得秦家老爷的模样,秦解大喇喇的摇着扇子走在大道上,左右小贩观之暗自腹诽:纨绔子弟还摆张臭脸给谁看啊!
昨天他发现了酒坊假账,一大早的就去告知了管家,管家看罢账本,长叹一口气,无奈的说,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原顾忌着这酒坊掌柜一直都是毕竟是二太奶奶的宗亲,与秦家沾着亲,私下克扣一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竟没想到中饱私囊的这么多!
秦解说,这是蛀虫,我得去会会。
“可……可从前老爷从未做过这样之事啊。”
“正好从前从未做过。”秦解笑着说道。
辞岁自诩活地图,永安城大街小巷的门清儿,他领着秦解东转转,西转转,很快的来到了目的地。
店铺是寻常的店铺样式,挂着个深色牌匾,上书:余香酒坊。门前挂着两盏红纱灯笼有些面目模糊,栏杆上的红漆也剥落了许多,加以店铺角落处青苔、杂草丛生。徒生出一种凋敝萧瑟之感。
秦解对于眼前这有些破烂的铺子,更加反感起来,眉头一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对辞岁说:“辞岁,想不想喝酒啊!”
“啊?”
“去给老爷我进去买坛羊羔酒来。”
辞岁接过秦解递过来的一些银两,不疑有他,转身就进了铺子里,不大一会儿就出来了,“老爷,他们说没有羊羔酒了,而且他们说这些钱不够买一坛的。”
秦解心下冷笑一声,果然如此,账本上所记自去年起每个月都采购上好的羊肉、杏仁等制作羊羔酒的原料,每月恰好卖出的钱数正好就是进货的钱数,表面看是个不赚不赔的形式。
不赚不赔,倒也规矩,只是越规矩越让人生疑。
羊羔酒也算药酒了,具有补元气,健胃肾的作用,入口绵甘味甚美,酒坊又每个月都进购原料,怎么说也是个人气高的酒。但是每个月卖出去的也就那几坛,秦解猜疑了一下,一是酒坊根本没有进购所记的数量的原料,原料恰好只够酿那几坛。二是从最初的酒肆到现在的酒坊账本所记的羊羔酒价格从未变过,秦解是绝对不信的,物价是会涨的,羊羔酒自然出现了价格差。
秦解扔给辞岁的钱是所记正好够买一坛的,辞岁这么一出来,秦解觉得他得加上个三,那就是—原料进购的少,且还涨价了。
很好,找茬有了由头。
秦解压抑住心头升上来的怒火,正欲提步进屋,冷不丁的被人撞了一下,来者不善。那人撞了人丝毫没有停留道歉的意思,头都不回的直接进了铺子里。
那人大步迈得快,还未看清那人面目,秦解瞅着背影嗤笑一声,就干脆站在门口,看看屋内会发生什么变故。
店铺内部十分古朴,罗列了许多酒坛。酒香使劲的往鼻息里钻,秦解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人身上,只见那人动作堪称熟练的直奔账房的柜台而去,铺子内部也就只有坐在柜台那里看起来书卷气十足的账房先生一人,他执笔低头写着什么,那人突然出现,拍了他所伏的桌子一下,唬了一跳。
账房先生眼神从被唬了一跳的错愕到见到来人冷漠里闪过的一丝厌恶皆落入秦解眼中。
“今日无钱。”账房先生对那人冷冷的说道。
“无钱?”那人大呼小叫,“无钱那我就拿两坛酒走去抵赌账!”走着,走到一个柜子前伸手一捞一手一坛,掐了两坛酒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