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之人着一席月影白的衣袍,被竹叶映得与当年晏舟那身落满雪花的霁青衣衫极为相似,她一转身,发间那条天蚕丝织成的发带便迎着月光散出璀璨的光芒。少女手中同样一柄通体纯白的灵剑,与晏舟所持秋水的和煦之气不同,那柄剑的剑气透着股严冬才有的凛冽。
她最终腾空而起,在一个利落的收招后悠悠落下,稳稳立在了一根湘竹的竹尖。少女背对着江行歌所在的那处小楼,似乎一直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顾海与苏子仰头望去,她原就清瘦的侧脸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显得棱角分明,莫名生出一股不可触及之意,她的脖子上依旧是一道刺目的鲜红,仿佛轻轻一折便会像故事中的少年们一般魄散魂消。
寒光熠熠的霜降被收回鞘内,鞘上的穗子随着剑鞘的震荡轻晃了几下,江行阙轻盈地从竹上跃下,那根湘竹只是稍弯了弯便恢复了原样。她踏着一地月光,全然一副与白日里的调皮捣蛋不同的模样,一个人向自己的小院走了回去。
远处楼尖上的江行歌依旧抱着剑静静地看着江行阙离开,许是他站的太高,那月亮明晃晃挂在他身后,在顾海与苏子看来,此刻的江行歌竟仿佛不染凡尘的月神一般。
许是已至深秋,又或许是今夜的月光过于寂寥,故事中的那些人太过无奈。两个少年竟莫名有些落寞,苏子望着江行歌手中那把名为风落的佩剑,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悠悠吟道:“霜降水返壑,风落木归山。”
“周而复始,循环无端吗?”顾海听罢喃喃说到。不知为何,他又想起了故事中的少年们,于是在心中默默祈祷那些过于凄楚的故事不要再度重演才好。
顾海与苏子回到住处时,院内的银杏正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先前听方一诺说这是他亲手移到院中的还觉得有些费解,今日得知原来他属意于叶晚池方才恍然大悟,那一树灿黄的银杏叶不正是昆仑叶氏的标志吗,回想起来,叶氏族人皆着黑底金叶衣衫,佩银杏墨玉,只是平日里只在昆仑见到叶晚池,故而总觉得她该着一袭白衣。
二人原打算在院中等方一诺回来,然而到底没撑住,齐齐在那银杏树下的竹椅上睡了过去。
方一诺回到小院时,二人睡的正香,他于是施了到安神咒将两位师弟带回了各自的屋中,独自一人又复回到了那株永不凋谢的银杏树下。
虽然顾海与苏子还未知晓,但此时的昆仑域已岌岌可危,方一诺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他想着曾经的自己也与他们同样无忧无虑过便就再不忍心,于是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再等等,他们该是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才对。
黑色的瘴气自梨林阵下丝丝缕缕溢出,飘散在昆仑域的空气之中,逐渐变得看不见也摸不着,沼湖之下沉睡着的魂灵在这百年之间无数次地梦见一个女孩被自己的族人捆在天罚柱前一剑惯心。他挣扎着想要醒来,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睁开双眼,而如今,他渐渐感受到了曾经属于他的力量,他想,也许离他的苏醒之日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