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境知道荣信这是借机指责自己,但是她说的都是事实,所以萧境除了沉默还是沉默。但是沉默不能解决问题,荣信长公主今日过来也不是来为自己鸣不平的,她既然拿了南乔的长命锁作信物,想必是为了南乔,于是萧境问道:“说吧,你今日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了,这桩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除非你们皇帝陛下不满,否则不会有什么变数。你找我就是找错人了。”
荣信叹口气,哀求道:“我知道,南乔的封号都封了,我知道这事已经没有回转了。但是我有一事相求,我此生未曾求过你,只此一事,算是我求你。”
萧境见她难得放尊严放在地上,既惊讶之余更加担心,急急追问道:“你说!”
荣信长公主坚定了语气,说出一句惊悚的话来:“如果她不能好好活着,那么咱们帮她死去吧!”
萧境迟疑地看着她,完全不敢置信这是一个公主的话,这是一个母亲的话,他试探着问:“你这话怎么意思?她虽然确定了和亲,但是南齐那边的人选还没定下来,我在南齐也会照顾她的,她下半辈子未必不能幸福。什么叫做帮她死去?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荣儿,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啊!”
荣信长公主不为所动,只婆娑泪眼看着萧境:“我是她的母亲,是这个世上最希望她好的人,你当初在清河假死的手段,我想在南乔身上重演一回。求求你,帮帮我!”
萧境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却冷笑连连,甚是无情:“不可能!”
荣信不相信他竟然这么直白地拒绝了,倔强道:“你要我跪下来求你么?”
萧境又冷笑,笑着笑着却觉得笑声发寒,他最后都是无奈地苦笑:“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我从未假死过,我在北宛几乎拥有一切,我怎么会抛下你们假死?怎么会?怎么会?”萧境几乎是嘶着嗓子,没有人信他,一个人也没有。他莫名其妙地回到了从前的身份,但是已经一无所有。
荣信长公主蹲下身子极其痛苦的样子,她眼睛看着他好像在分辨他话中的真实性,但是她真的看不清楚了。这个整日同床共枕的人欺骗了她这么多年,而自己恍然未觉,每天带着眷恋和爱情陪伴着这个敌国的奸细。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是带着任务接近自己的,荣信觉得他的眼睛孤独却真诚,但是他从前骗她的时候不也是一样么?荣信不知道该不该信眼前这个男人。
萧境苦笑完也接受了事实,他体贴地把荣信长公主从地上拉起来,扶她坐下:“算了,我怎么能苛求你相信我呢?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到现在我也是云雾缭绕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是不管怎么样,南乔都不可能假死,她如今是和亲公主,身份贵重又牵扯两国邦交,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谁也不能将她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其他地方去。”
“如今在家中有人看着,那么如果你们到了和亲路上呢?到时候路途遥远,又不清楚当地的路况,你们南齐的人连她的长相都未必知道,如果找人替换了她可否?”荣信长公主已经在心里想了很久,所以虽然已经被萧境拒绝,但是她仍然试图拿出方案来说服萧境。
萧境皱着眉头深觉不可行,“和亲的路上为了严防一路的匪徒所以是由甲士亲自看护的,路途越是容易出状况才越是会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才会有更加严密的安排布防。至于对她的熟悉度,靳家的靳兰阙这次也在出使的行列,别人也许会看错,但是靳兰阙一定不会看错的。”
荣信长公主虽然已经想了很久了,但是到底是后院妇人,对于这等事情没有经历过,自然没什么切实可行的方案可以拿出来。试着谋划一番还行,但是哪里经的过萧境这么推敲,荣信长公主早已没了其他办法。今天赌上最后的尊严和情谊来找萧境,确实已经是最后的让步了。荣信长公主看着自己束手无策但是眼前的男人却永远一副冷静淡然的态度,更觉人情冷暖,荣信长公主默默拢了拢披风,站起身来。
见她气冲冲就要走,萧境下意识抓她的手,荣信长公主却也下意识一夺,于是萧境正好抓住她的衣袖,两人的气氛有点尴尬。萧境放下袖子,温言问道:“这婚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突然来找我可是出了什么意想不到的状况?”
荣信长公主惊讶地看她一眼,在踌躇着说还是不说,现在他们这个关系还有必要再说下去么?不跟他说又能跟谁商量呢?在南乔的事情上还有谁能够帮忙呢?荣信长公主突然觉得很悲哀,自己贵为皇室的长公主,身份尊崇,血统高贵,但是在自己女儿的婚事上却毫无办法可言,连个可以倚靠的人都没有。谁也不会成为谁的靠山,最后只剩下自己。
看她这般犹豫,萧境才是急了,“出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呀?南乔的事情,你跟我有什么好隐瞒的?”
对呀,除了他,还能跟谁商量呢?
荣信于是不再纠结,“我得到消息,陛下想要南乔嫁的人是靳家的人。”
萧境心里一咯噔,靳家?靳家怎么可以?靳家几乎是南齐的太上皇一般,比起整日侍弄书画的皇室,靳家有更大的权力和威望,这几年隐隐已经有越权的趋势。靳家是皇室的眼中钉肉中刺,萧境身为皇叔对于自己的侄子皇帝更觉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等到皇室将来有了强硬的继承人,靳家必然会血溅三尺。南乔怎么能嫁给这样的人家?
还有,荣信长公主一向不理世事,这样机密的消息她又是怎么得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