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宓与丁巳让了座,脸色暗沉,黑似锅底:“今日柳相说,看在姻亲的份上,提前告诉我,孟王已知道当日金佐堂的事,非常不满。之前对我散而不惩,乃是怕父亲在外带兵,军心不稳。如今南线战事已妥,孟王便有了惩处周家的意思,功有赏,过要罚。先生可知,怎么赏,怎么罚?”
他一双略重的青眼盯着丁巳。
丁巳胸有成竹道:“是孟王的意思,还是柳相的意思,想必周小将军比小的更清楚。赏,必有金银等重利,那只是虚的,罚,才是真的。至于怎么罚,横竖是想夺你周家兵权而已。”
周宓冷哼一声,宽肩一抖:“丁先生看得透彻,果真是容不下了!年后朝会,孟王便要当庭问罪,柳相让我,最好先有个心理准备。”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丁巳,似看着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先生之前曾说过,有办法使我周家避开灾祸,此时,这个办法,是不是可以说出来了!”
丁巳微微一笑,放下手中杯盏,略整理整理腿上皱衫,好整以暇道:“其实早在夏天的时候,丁某便已和周大将军说过,若想避祸,很简单,离开柳家即可。”
周宓眉头跳了跳:“可如何离开?如今我妹子已是柳家妇,难道我周家举家告老还乡不成?”
“不,不不。”丁巳摇头道:“周家要做两件事,第一,弃爵;第二,推柳相为帝。”
哐啷!
周宓吓得蹭从椅子上弹起来,长袖拂到茶杯,那茶杯滴溜溜在桌上打了个圈儿,还是掉到了地上,摔个粉碎。
第二个被摔碎的茶杯。
外屋的仆从听得动静,也不敢进来。
屋内寂静无声。
周宓大口喘着气,瞪着丁巳:“丁先生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丁巳看着地上的茶盏残片,似没听到周宓的提问,啧啧两声,摇摇头:“可惜了,上好的钧瓷!”
说完立起身,朝周宓抱拳道:“摔盏送客,那丁某先告辞了。至于丁某的建议,周小将军当然要和周老将军好好商议商议,不过,周家要想留下来,就得有留下来的价值,周小将军,您说是也不是?”
说完,一躬身,甩甩长衫,往门外走去。
柳府的守岁人,心情倒是不差。
柳相国送走了宫中来的内侍,让人将赐礼搬走,自己则与儿子离了家宴,在宴厅一旁的暖阁内,细细品着茶,守着岁。
“周家的信送出去了?”柳相搓着手中一对油光可鉴的狮子头核桃,闲闲靠着椅背坐着,难得的清闲。
“是!”柳从浩不敢懈怠,依然恭敬答道:“周宓回去之后,便请了那姓丁的卜卦先生去府上,那丁巳走了不久,信便送了出去。”
“叫人盯着。看看他们的反应,若是聪明,说明那丁巳也是个聪明的。”柳相干脆闭上了眼:“若是不聪明,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柳从浩点点头:“女人而已,儿子明白,那避子的药也没停过。”
柳从浩知道,如果要对付周家的话,周宁是必然留不了的。对他来说,无所谓。
当初娶这个女人,也不过是因为她周家的兵权,如今周家听话倒还好,若是不听话,留她也没用。
“唔。”柳相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屋子有静了下来,只有桌上莲花炉鼎飘着袅袅青烟,檀香冉冉。
他忽然又睁开眼睛:“你叔叔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柳从浩答道,他的叔叔,自然就是鬼王了。
“按时间算,他应该是这两日到长安。”
柳相又“唔”了一声。
鬼王弃了倭奴,到上京来,也是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