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来得突然,事情发生得太快,怎么都料不到眼前的姑娘会抢布夺簪。
苗淬元俊目甫动,挡已无法挡,那姑娘抢走东西便扑到小学徒身侧。
“压住啊!抓好!”
一刻钟前,苗淬元尚以为“姑娘张声大叫”这事,是多么荒诞不经的想法,此刻——竟然成真!
让他亲耳听得真真的!
果如他所想,这姑娘张声大叫,丹田有力,简直气冲云霄,连年岁足够当她祖父还绰绰有余的梁老师傅都被震慑住。
老师傅老脸一怔后,立时听话地压住痛到乱扭的小六,让姑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云锦长带一圈圈紧缚在伤臂上端,力求止血。
她绑缚的手法十分老辣,完全不怕见血,几次催紧长带,伴随小六的哀叫惨呼,她充耳不闻,下手越发快狠准。
缚好长带后,她抓起抢到手的钝尾发簪,也不管那根鎏金翡翠簪多美多珍贵,只因是钝尾簪,戳起人来不会一下子戳出伤口,对她而言才叫管用。
她用偏圆润的簪尾,接连戳刺小六左胸至伤臂的几个点。
苗淬元深瞳刷过异采。
他习过武,武艺仅为强身健体,并不高绝,但授武师傅教他认过人体的经脉和穴位,这姑娘分明也懂穴道分布。
她使的是类似点穴止血的手法,因无内力,所以才需靠簪尾加强刺激。
“拆门板抬人,快去雇船!得送医!”她手劲未停,头也没抬,干净音质张扬起来令人心神凛然。
“门板来了来了!”幸得有人见事亦快,她一吩咐,门板立即被抬来。
众人将小六抬上,赶着往外冲,人命关天,梁老师傅也无暇顾及苗家主仆,随大伙儿往外疾走。
苗淬元举步跟去,踏出作坊,见那抹鹅黄纤影一直跟在伤者身边。
船只没能立时雇上,急得众人直跳脚,却听姑娘扬声又嚷——
“胡大叔、胡大叔——”
在不远处廊棚底下避雨兼闲聊的摇橹大叔猛地回头。
一见门板上躺了个人,鲜血触目惊心,用不着多说,胡大叔已三步并两步跃下自己的木船,协助作坊的人将伤者抬上船。
小船挤不下多少人,一方面也为了减轻负重好加快速度,朱润月只让梁老师傅随行,便让胡大叔出发。
“他的手兴许还能救回,快找我爹。”见血势大止,她面色微缓。
“当然送你爹那儿,这活啊,估计也只有他能办!”胡大叔施展了一手,船身立即回正。
因闹腾一场,且有人受伤见红,自然引来河街两旁不少注视,朱润月并不在意,仅垂眸想着还需做些什么……唔,爹说重创外伤首要止血,再者,尽力让伤者神识保持清明……受伤的小学徒痛到脸色惨白,一双招子瞠得圆大,很好啊,着实惊吓到了,但没打算昏,也算气魄……反观她两袖沾上的片片血红,等会儿被爹瞧见,她家和气爱笑的爹八成要昏倒。
她整整袖口,双睫忽地一颤——啊!瞧她手里抓的?!
“喂,你!穿青衫的公子!”船就要摇离,她突然立起。
大伙儿循着她的眸光看向某位青衫公子,稍有眼力的已然认出——
“咦?是‘凤宝庄’的大爷啊!”
“是啊是啊,是苗家元大,没错的。”
苗淬元英眉微沉,目光甫与她对上,只听她清亮一句。“接好!”
一物从她手中当空抛来。
苗淬元本能展袖,一道袖底风过,五指已接住她抛来之物——是那根被她抢去的钝尾鎏金翡翠簪。
“朱姑娘快落坐,得摇快船赶水路了。”
“胡大叔,有劳您。”
“瞧咱的!”胡大叔吆喝了声,橹板来回扳摇,船身迅速荡离一大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