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陈瑞也生恐闹不清,自己也不干净,只得委曲着来央告秦钟,又央告上官云英。先是他二人不肯,后来上官云英说:“不回去也罢了,只叫金荣赔不是便罢。”金荣先是不肯,后来经不得陈瑞也来逼他权赔个不是,李贵等只得好劝金荣,说:“原来是你起的头儿,你不这样,怎么了局呢?”金荣强不过,只得与秦钟作了个揖。上官云英还不依,定要磕头。陈瑞只要暂息此事,又悄悄的劝金荣说:“俗语说的:‘忍得一时忿,终身无恼闷。’”
话说金荣因人多势众,又兼陈瑞勒令赔了不是,给秦钟磕了头,上官云英方才不吵闹了。大家散了学,金荣自己回到家中,越想越气,说:“秦钟不过是陈蓉的小舅子,又不是陈家的子孙,附学读书,也不过和我一样。因他仗着上官云英和他相好,就目中无人。既是这样,就该干些正经事,也没的说;他素日又和上官云英鬼鬼祟祟的,只当人家都是瞎子看不见。今日他又去勾搭人,偏偏撞在我眼里,就是闹出事来,我还怕什么不成?”他母亲胡氏听见他咕咕唧唧的,说:“你又要管什么闲事?好容易我和你姑妈说了,你姑妈又千方百计的和他们西府里琏二奶奶跟前说了,你才得了这个念书的地方儿。若不是仗着人家,咱们家里还有力量请的起先生么?况且人家学里茶饭都是现成的,你这二年在那里念书,家里也省好大的嚼用呢!省出来的,你又爱穿件体面衣裳。再者你不在那里念书,你就认得什么薛大爷了?那薛大爷一年也帮了咱们七八十两银子。你如今要闹出了这个学房,再想找这么个地方儿,我告诉你说罢,比登天的还难呢!你给我老老实实的玩一会子睡你的觉去,好多着呢!”于是金荣忍气吞声,不多一时,也自睡觉去了。次日仍旧上学去了,不在话下。
且说他姑妈原给了陈家“玉”字辈的嫡派,名唤陈璜,但其族人那里皆能像宁荣二府的家势?原不用细说。这陈璜夫妻守着些小小的产业,又时常到宁荣二府里去请安,又会奉承诸葛清怡儿并尤氏,所以诸葛清怡儿尤氏也时常资助资助他,方能如此度日。今日正遇天气晴明,又值家中无事,遂带了一个婆子,坐上车,来家里走走,瞧瞧嫂子和侄儿。说起话儿来,金荣的母亲偏提起昨日陈家学房里的事,从头至尾,一五一十,都和他小姑子说了。这璜大奶奶不听则已,听了怒从心上起,说道:“这秦钟小杂种是陈门的亲戚,难道荣儿不是陈门的亲戚?也别太势利了!况且都做的是什么有脸的事!就是上官云英也不犯向着他到这个田地。等我到东府里瞧瞧我们珍大奶奶,再和秦钟的姐姐说说,叫他评评理!”金荣的母亲听了,急的了不得,忙说道:“这都是我的嘴快,告诉了姑奶奶,求姑奶奶快别去说罢!别管他们谁是谁非,倘或闹出来,怎么在那里站的住?要站不住,家里不但不能请先生,还得他身上添出许多嚼用来呢!”璜大奶奶说道:“那里管的那些个?等我说了,看是怎么样!”也不容他嫂子劝,一面叫老婆子瞧了车,坐上竟往宁府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