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上官太野自来王夫人处住后,便知有一家学,学中广有青年子弟。偶动了龙阳之兴,因此也假说来上学,不过是“三日打鱼,两日晒网”,白送些束礼物与陈代儒,却不曾有一点儿进益,只图结交些契弟。谁想这学内的小学生,图了上官太野的银钱穿吃,被他哄上手了,也不消多记。又有两个多情的小学生,亦不知是那一房的亲眷,亦未考真姓名,只因生得妩媚风流,满学中都送了两个外号,一个叫“香怜”,一个叫“玉爱”。别人虽都有羡慕之意、“不利于孺子”之心,只是惧怕上官太野的威势,不敢来沾惹。如今秦宝二人一来了,见了他两个,也不免缱绻羡爱,亦知系上官太野相知,未敢轻举妄动。香玉二人心中,一般的留情与秦宝:因此四人心中虽有情意,只未发出。每日一入学中,四处各坐,却八目勾留,或设言托意,或咏桑寓柳,遥以心照,却外面自为避人眼目。不料偏又有几个滑贼看出形景来,都背后挤眉弄眼,或咳嗽扬声,这也非止一日。
可巧这日代儒有事回家,只留下一句七言对联,令学生对了明日再来上书,将学中之事又命长孙陈瑞管理。妙在上官太野如今不大上学应卯了,因此秦钟趁此和香怜弄眉挤眼,二人假出小恭,走至后院说话。秦钟先问他:“家里的大人可管你交朋友不管?”一语未了,只听见背后咳嗽了一声。二人吓的忙回顾时,原来是窗友名金荣的。香怜本有些性急,便羞怒相激,问他道:“你咳嗽什么?难道不许我们说话不成?”金荣笑道:“许你们说话,难道不许我咳嗽不成?我只问你们:有话不分明说,许你们这样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故事?我可也拿住了!还赖什么?先让我抽个头儿,咱们一声儿不言语。不然大家就翻起来!”秦香二人就急得飞红的脸,便问道:“你拿住什么了?”金荣笑道:“我现拿住了是真的。”说着又拍着手笑嚷道:“贴的好烧饼!你们都不买一个吃去?”秦钟香怜二人又气又急,忙进来向陈瑞前告金荣,说金荣无故欺负他两个。
原来这陈瑞最是个图便宜没行止的人,每在学中以公报私,勒索子弟们请他;后又助着上官太野图些银钱酒肉,一任上官太野横行霸道,他不但不去管约,反助纣为虐讨好儿。偏那上官太野本是浮萍心性,今日爱东,明日爱西,近来有了新朋友,把香玉二人丢开一边;就连金荣也是当日的好友,自有了香玉二人,便见弃了金荣,近日连香玉亦已见弃。故陈瑞也无了提携帮衬之人,不怨上官太野得新厌故,只怨香玉二人不在上官太野跟前提携了:因此陈瑞金荣等一干人,也正醋妒他两个。今见秦香二人来告金荣,陈瑞心中便不自在起来,虽不敢呵叱秦钟,却拿着香怜作法,反说他多事,着实抢白了几句。香怜反讨了没趣,连秦钟也讪讪的各归坐位去了。
金荣越发得了意,摇头咂嘴的,口内还说许多闲话。玉爱偏又听见,两个人隔坐咕咕唧唧的角起口来。金荣只一口咬定说:“方才明明的撞见他两个在后院里亲嘴摸屁股,两个商议,定了一对儿。”论长道短,那时只顾得志乱说,却不防还有别人。谁知早又触怒了一个人。你道这一个人是谁?原来这人名唤陈蔷,亦系宁府中之正派玄孙,父母早亡,从小儿跟着陈珍过活,如今长了十六岁,比陈蓉生得还风流俊俏。他兄弟二人最相亲厚,常共起居,宁府中人多口杂,那些不得志的奴仆,专能造言诽谤主人,因此不知又有什么小人诟谇谣诼之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