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下。
虎踞嵋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静静地欣赏过雪了。
一年四季都被炽热阳光簇笼着的南越,让他觉得烦闷,急躁,即使是刚从冰窖里取来的酒、刚刚摘下来洗干净的瓜果、枝头刚刚绽放开的花,也无法让他安静下来,写他的诗练他的剑。
南越的酒,太烈,瓜果太甜,花又太过妖冶,少了中州的温厚、平和,甚至连最美丽的少女也不如这漫天飘着的雪。
在他看来,雪,才是世间最美的花朵,是盛开在云端之上绽放在屋顶、树端、水面的花朵,清白无暇,婉转流晶。虽然铺天盖地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却又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欣赏它的美丽的。
只有他,才能懂得这每一片雪上隐藏的故事,每一片雪中折射出来的最美的哲学。
此刻,他很想为这每一片雪花作一首诗,临一篇赋,歌一阕长词,把这一生的轰轰烈烈和半世的优优雅雅都写在这每一片纯洁无暇的雪上,让它们带着飘过山川、飘过林木、飘到南水的临岸……
但是,他的思绪却被向博虎突然发出的聒噪声打断:“看呀看呀,真白!”
向博虎像个二傻子似的,透过窗户,指着院子里一个撑着纸伞飘进来正跪在正堂的圣像前祷告的姑娘大声地喊着。
现在,他们正躲在四平城中央那座最高的天一道教堂的某个房间里。
这是教堂里某个神使的房间。
那个神使已经于数天前往帝都的大教堂朝圣,接受大教尊满萨里的祝福。
谁也不会料到,整个四平城正在到处搜查他们的踪迹,每个人都觉得他们是躲在南越某个奸细的家里,可是,他们却安安稳稳地住在这里,恐怕外面搜查的每一个人都没有想到。
虎踞嵋虽然劫掠了他当做人质,可是,并没有像其他的劫持者那样,为了防备他逃走而逼他吃下毒药,也没有为了防止他乱动乱跑而制住他的穴道,甚至没有对他发出任何禁止说话行动的命令。
但向博虎却没有一点儿要趁机逃走的打算。
因为他觉得,这间房子虽然没有设防,却又处处设防,这里,就像是一座被设下诅咒结界的无形监狱。在里面,他可以任意吃喝任意说话任意行动任意干什么都可以,可是,每当他想趁着虎踞嵋不注意想偷偷溜走的时候,心里却会突然恐惧、狂躁,恨不能扇自己几个耳刮子拿刀子在身上刺几个洞。
而当他打消了逃走的打算的时候,那种压抑、恐惧的感觉又立刻消失。
——邪术?!
他看了看临窗而立,负手望着外面的虎踞嵋,才明白这个人的身份。
这个据说是南越大祭司最得意弟子的家伙,难道真的像传说中的那样,拥有能够控制人布下强大结界的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