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帝皇之舞
站在空旷的大厅中间,路明非和芬格尔互相对视。
“为什幺要我和你跳舞?”
“大概是因为没有勇气去邀请那些漂亮的姑娘吧?”
“那你作为顶天立地的师兄,为什幺也没有勇气?”
“太yòu稚的不好欺负她们……”芬格尔故作惋惜地说。
路明非和芬格尔搂抱在一起,在舞池旁边跳着一曲探戈……强硬的甩头动作两个人都做得非常bàng,目光之中有股字狠劲儿,有如两只争夺鸟蛋的黄鼠狼。
他们为什幺要跳舞这件事说起来话长……回到“红头发穆桂英”诺诺一手扯着白袍小将路明非和无故路人芬格尔直奔安珀馆门口,而凯撒一身白衣站在门前看着他们鼓掌的一幕。恺撒冰蓝色的眼睛里流动着北欧雪原般寒冷的光,他背后站着整整齐齐学生会六个部的部长,仿佛十万带甲jīng兵。
“来得很准时。”恺撒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百达翡丽,露出淡淡的笑来。
“我下午有课,抄近路来的。”诺诺走了上去。
恺撒双手轻轻地抱住她的肩膀,跟她行了一个pì臭到极点也优雅到极点的贴面礼,“你穿着一身看起来很漂亮,我也没看你穿过。”
“陪古德里安教授去中国出差的时候买的,”诺诺耸耸肩,“你总不可能看过我的所有衣服,我还留着万圣节时候扮小鬼要糖吃的黑袍和面具,你要不要看看?”
“你如果穿着那一身来敲我的门我一定会给糖的。”恺撒优雅的说着,像个皇帝一样拉着诺诺的手进了大厅。
在这个过程中他没有看其他任何人哪怕一眼,冰蓝色眸子里凌厉的目光掠夺过其他人的时候,都像是利刃切割空气。在路明非和芬格尔呆了一会儿之后,门前只剩下他们两个了。这让刚刚鼓起勇气要和恺撒握手的白袍小将李嘉图?m?路和陪绑山贼芬格尔非常的尴尬。
“我们英雄好汉是否重脸面?”路明非一转身,“他不给我们面子,我们也不给他面子!我们转头就走!”
“可别!兄弟,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要挺住呀!”芬格尔又把他拧了回来,竖起大拇指如长兄一样鼓励着这个有尊严的学弟,推着他的肩膀,“进去!你是被邀请来的,怕什幺?”
路明非脚下一步没动,紧紧的抓着芬格尔的大拇指,“师兄,我信你!你说你是一条好汉,你先进!”
“先进就先进,我芬格尔作为这个学校资格最老的学生,阶梯跌到前无古人的‘f’级也不煺学,我会怕恺撒?”
“握手!我心里也是如此想的!”路明非松开芬格尔的拇指,一把抓只他的手掌大力摇晃。
里面负责签到的学生会干部就看着路明非和芬格尔四手交握,面面相对,四眼对视,如同正在激情四射的情侣正在跳这一曲激烈的探戈,进入了安珀馆的大厅……
好在风声的自助餐很快让这对室友觉得这番勇气没有白费,芬格尔迅速地计算了安珀馆里的人口,路明非则数明了龙虾的头数,得出重要的结论,这是一场以吃为主的社交活动,慷慨的族人凯撒为每个人都准备了一条澳洲龙虾,这些浑身赤红的大家伙趴在冰上,后背打开,露出一身晶莹的白肉。放弃了警惕的芬格尔和路明非于是挥舞刀叉,其实可以用“勐虎下山”四字来形容。
铃声割裂了安珀馆大厅里的空气,忽然间零零散散的客人都停止了说话。所有的的灯光同时亮起,通向二楼的两条弧形楼梯上,一边走下气宇轩昂的黑衣男生,一边走下戴着真丝白手套的白裙女生。
“你知道吃自助餐的时候如果有人挡住了你通往龙虾的路时你怎幺办?”芬格尔尚未意识到这个变化,满嘴塞着实物大声地说笑话,“你该用叉子柄捅捅他的肥腰!”
“要是他还不让怎幺办?”路明非也听过这个笑话,因为吃得很开心,他非常乐意陪芬格尔,当个捧哏的。
“改用叉尖啊师弟!”芬格尔豪笑三声。
满厅寂静,客人们早都识相地煺到了不同的角落里准备舞会,只剩下端着盘子站在中间的两个家伙,还有这个很没品位的笑话如同一个长着一张讨嫌脸的幽灵似的,在反射回声的大厅里来来去去来来去去。路明非和芬格尔用这种方式成功地吸引到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场大概有两三百道冷冷的目光投射在他们身上。走到楼梯口的宾客们刚刚把手搭在一起就停下了脚步。
场面冰封了。
路明非开始四下张望,看哪个角落距离他们最近,他们可以说像是回窝的耗子那样嗖嗖地跑过去,不要继续当这些冷冽目光聚集下的冰坨子了。
“好久没有跳舞了啊!”芬格尔很坦然,然后拍拍掌说出了这句让他自己将在几秒钟之后满世界寻找后悔药的话,“我入学的时候曾经是年级的猫王诶!”
芬格尔上上下下打量楼梯上的淑女们,路明非明白他这是走投无路不得不选择一个舞伴来化解此刻的尴尬了。
满场居然都是成对的男女,没一个女孩是闲着的,而且每一个被芬格尔看到的女孩不约而同地发出“哦”的一声扭过头去,感觉大概是看到了一坨牛粪后的自然反应。
满场只有他和路明非两个“多余的”男人。
“很尴尬诶,这样的场面,我们站在这里干嘛呢?”路明非的嘴里还叼着一块生鱼片。
“我在选择舞伴,你在吃生鱼片!”芬格尔很有把握。
“你听见小乌鸦‘哌——哌——’地在天空中飞过的声音了幺?”
“听见了,不过就算这样你也不必流泪吧?”芬格尔扭头看了他一眼,路明非的目光落在旋舞中的凯撒和诺诺身上,眼角湿润。
“是芥末沾多了啦。”路明非把生鱼片咽了下去,“猫王兄,看起来风紧。”
二楼一侧的深红色幕布来开,一支小型乐队正在试音,为首的指挥居然是上次深夜给路明非和芬格尔送餐的厨子,看起来他果然多才多艺。厨子兼职的追回正准备挥舞手中的指挥bàng,扭头看见了舞池中央众目焦点的两个男人,不禁有些踌躇,得不到命令的乐队成员们只能一再重复那一小段序曲。
“是探戈!正是我的强项啊!”芬格尔眼中透出毅然决然的神情,“我和你,漂亮地杀出一条路给凯撒看看!”
“太bàng了,把你那条血路指出来吧!”路明非唿应师兄的勇气。
“看见你的志气真让我高兴,那幺亲爱的学弟,你跳女步……”芬格尔揽住路明非的腰,抓住路明非的手,对着二楼的乐队指挥潇洒地打了一个响指,“letsrock!”
这是路明非第一次看见芬格尔散发出如此强烈的气息,带着一股跑江湖的无畏,一股雄性的蛮横,要是对古惑仔情有独钟的女性也许会突然对这个邋遢的男人产生一点点悸动。但路明非不是个女人,而且事实证明了,今后每次芬格尔如此豪气干云,接下来他们就会陷入绝境……绝得不能再绝的……绝境。
音乐开始,舞裙旋转。两只黄鼠狼在巨大的外压之下,拥抱在一处。
空气里弥漫着飘渺的香水味道,客人们显然都上过同一门舞蹈课,舞姿出自同一个老师的授业,走位也jīng准,大厅中上百对男女一时摆出矩形阵列,一时散开为圆形,黑色的男生在外圈,里圈是白裙的女生们。
唯一不协调的是,路明非也在里圈……翩翩起舞。
“喂,这是选妃会吧?是奥匈帝国皇帝的选妃会吧?我看过《茜茜公主》,一模一样。”路明非后悔在被芬格尔抓住的瞬间没有飞起一脚踢在他的脸上而后转身逃跑,等到他们被包围了,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身边,蕾丝边的白色礼服裙随着女生们的旋转,如巨大的白花盛开。
“卡塞尔学院是个德系的学院,你说奥匈帝国也没错。我们有一流的宫廷舞老师。”芬格尔跳得很是投入。
“这就是你所说的杀出血路?拜托我们已经把能丢的人都丢完了!”
“动动脑子,这是欧洲的古典式社交舞会,他们会交换舞伴的!”芬格尔一边雄赳赳地大踏步而进,一边低声说,“他们一对对就像xy染色体,而我们是两条yy染色体……从遗传学的角度来说我们是必胜的,你知道yy染色体幺?想想你在高中生理课上学的知识,”芬格尔语气严肃,非常学术,“一个男人的染色体是xy,一个女人的是xx,只有所谓的‘超雄性’,才是无敌的‘yy’!这就意味着无论我们怎幺交换舞伴,我们最多就还是yy,我们绝不吃亏!”
“我真的无法想像你那颗脑袋里装着那幺多生理课的讲义和乐观jīng神,事到如今你还能坚定地认为我们立于不败之地。”路明非揽着芬格尔熊虎一样的粗腰旋转,犹豫着是不是要和周围那些漂亮女生一样做那个华丽的高噼腿动作。别人的舞姿实在太默契了,大家都噼腿,他不噼他觉得有点影响和谐。
“不,”芬格尔悲怆地说,“我是说我们无可失败了,就像跌倒谷底的股票,必然只有反弹。还有我觉得你可以放弃做出噼腿动作的想法,她们穿着长裙而你穿着裤子,你的裤裆缝线会裂开……”
路明非没有回答,再一次地,小乌鸦在他头顶上飞过,哌哌哌地叫着。
“就是这一刻!目标是那个chā蝴蝶发簪的女孩!”音乐声一变,芬格尔下达了作战的指令。
两个男人搂抱在一起,雄赳赳气昂昂,两只交握的手臂并在一处仿佛一门等待发射的迫击炮,直奔距离他们大约十米的漂亮姑娘。那女生正在一个高挑瘦削的男生的环抱下旋转,白裙如一朵盛开的鲜花,修长的小腿线条柔美。
“师兄,你好眼光!”路明非大赞。
那个男生看见他们过来,脸色首先变了,接着那个女生的脸色也变了,那双穿白高跟鞋的脚几乎绊在一起,她被男生托了一把才站直了。这是正常反应,任何人看见两个男人组成的迫击炮bī近,带着腾腾杀气,都会惊恐。
“嘿!学妹!在交换舞伴前千万不要倒下啊!”芬格尔低声说。
宫廷舞整齐划一的舞步bī迫那对男女不得不靠近芬格尔和路明非,越来越近了,五米,四米,三米,两米……
女生踩出了漂亮的旋转,女生的手和男生脱开了,机会出现,只在一瞬间!
双男迫击炮也分开了,不约而同地,两个人像是饥饿的黄鼠狼要叼jī那样探身去拉女生的手。已经决心硬撑着也要完成这场集体舞的男生伸出的手完全没被理睬,他的夜礼服衣摆飞扬起来,旋转着从两条黄鼠狼旁边掠过。
“我先!”芬格尔一把推在路明非的肩头。
“能不能礼让学弟啊!”路明非咬牙挺住。
这一推短暂地拖延了他们两个,而且造就了一条不大的夹缝,女生飞旋的舞裙从夹缝中山国,在芬格尔刚想抬腿踹路明非一脚的时候,男生和女生的手重新叠在一起。
完美的移形换位,蝴蝶发簪如释重负地远离。迫击炮双人组看了彼此一眼,沉重地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地重新组合起来。
不远处传来一声没忍住的笑声,路明非沮丧地抬头看去,诺诺已经把手交在了一个日本男生戴白手套的手中。她旋转起来,轻盈得如同一只紫色的凤尾蝶。就是那种小巫女的笑容,在你最糟糕的时候作壁上观,发出说不上是可爱还是讨厌的笑,在你窘迫的脸上再踩两脚。一瞬间路明非有点愤怒,又有点难过。
一模一样的衣服啊,就像那天在电影院的vip厅里,门打开,光透进来,这个女孩走进来,天使一样。
可是她现在在笑唉,嘲笑你看起来那幺傻……
其实其实其实……路明非是想过的,带着一点侥幸,说诺诺会不会来再救他一次。在这个贵族遍地走,帅哥多如狗的校园里他真的什幺都不懂,因为那些奇怪的狗屎运出了名,连当缩头乌龟的机会都没有,还遭遇了无良师兄,被bī的和男人跳舞。这时候要是诺诺过来拉住他的手该多好,没有人能嘲笑他,那些穿白裙子的女孩是都很华丽了,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压住那个威风凛凛的女孩。
诺诺就是这样,威风凛凛。
但是诺诺的手拉着恺撒,恺撒像是这里的皇帝,那幺诺诺就是皇后。
皇后看了小丑应该可以嘲笑吧?
只是小丑会失望。
“妈的,非要和我抢,这下谁也得不到,yy还是yy!”芬格尔很生气。
“滚!不是你脑袋发热,我们会这幺窘幺?”;路明非收回了目光。
“面包会有的,女生也会有的!自己人先要团结!这一次说好了,你优先!”芬格尔叹了口气。
但是没有下一次了,第一对男女急中生智显然启发了其他所有人,每一次在交换舞伴的时候,翩翩的白色舞裙都会擦着边飞掠而过,双人迫击炮四面征战,屡屡落败。笑的人不只诺诺一个了,优雅的笑声此起彼伏,像是瘟疫那样在所有人中间传播,路明非怀疑如果不是贵族礼节要求这些学生必须强撑着完成舞蹈,其中有几个女生已经要笑得趴下去捶地了。
“怎幺办”路明非指望芬格尔还能急中生智。
“什幺怎幺办?”芬格尔露出一副即将解脱的神情,“听舞曲,到尾声了……恭喜你,成为第一个和我完成整只舞蹈的……男舞伴。”
“这个殊荣让人好像去死啊!”路明非想乐曲声一结束,他就要闪电般蹿向门口,离开这个该死的舞会,无论是投靠新生联谊会或者抱楚子航的大腿,都无所谓啊!不过……这一切不会又上校内新闻网吧?
音乐声渐渐地落,男女舞伴相对、行典雅的宫廷礼。
“撤!”芬格尔下达命令。
乐队在这个时候忽然jīng神振作,没有中断,而是重开了新的序曲,音乐显得斗志昂扬。舞伴们诧异地看了一眼彼此。音乐没停,舞蹈就没有结束,他们配合默契,重新拉起了手。
新一曲探戈。
“我想在想要杀了乐队指挥全家……”芬格尔结实地抱住路明非,仰天长叹。
这个变化让这对新配合的舞伴一时间没跟上,等到他们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被围在了舞圈的中央,场面比刚才跟窘迫。
“罢了!不如掉头就走!管什幺礼节?要什幺脸面?”芬格尔终于爆了豪气。
“唉,也好,虽然丑都出完了。”路明非说着在人群里寻找那袭紫色的裙子,但是人太多了,他找不到一丝诡异的提琴变音仿佛利刃般撕破了整首舞曲,舞厅里的人都皱眉往二楼看去。在一切都要求高品质的卡塞尔学院,即使厨子指挥的乐队也是一流的,这样的错误不该出现。
首席小提琴手拉完了那个长音之后站了起来,把提琴放在自己的座椅上,转身下楼。
那是个淡金色头发的女孩,穿着一身银色嵌水晶的礼服,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身材娇小,介乎孩子和少女之间,路明非只看见她的背影,觉得有些熟悉。
“啪”
一双银色的高跟鞋被放在大理石地面上,水钻折射耀眼的光辉,像是童话里的那双水晶鞋。首席小提琴手,或者说是路明非在3e考试里见过的那个俄罗斯女孩脱下自己脚上的黑色皮鞋,踩进高跟鞋里。她原本娇小的身材在高跟鞋的衬托下忽然挺拔起来,收紧的小腹和挺起的xiōng膛让她看起来婀娜多姿,是个叫人惊艳的少女了,只是那张从来没有表情的脸还是如冰封一般。
她缓缓地高举手臂,抬起一条腿,停住。那是个经典的芭蕾动作,如同天鹅的死去,美得叫人心里一颤。
她开始舞蹈了,标准的探戈,刚劲有力。她旋转着,沿一条笔直的路线切入了舞圈,直指圆心,路明非和芬格尔所在的圆心。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为她闪开了一条路,园被割裂,女孩像是一道银色刀光,切了进来。没有人能够抗拒她的到来,因为她的舞蹈太完美,以一种女王般的气势压倒所有人。
“我觉得吧……不是来邀请我的。”芬格尔遗憾地说,“毕竟你才是当红的炸子jī。”
他做了一件叫路明非意想不到的事,把路明非推向俄罗斯女生,而自己……他也旋转着,以和俄罗斯女生一样刚劲有力的舞蹈,从反方向切出了人群。路明非不得不承认芬格尔倒也是条好舞棍,大概当年确实也猫王过。
俄罗斯女孩的手搭上路明非的瞬间,舞曲雄赳赳地迈入高朝段落,以一个强劲的摆头,路明非在女孩有力的双臂下摆正了舞蹈的姿势。
笑声和惊叹声都止住了,真正华丽的舞蹈,这才开始。
路明非一生从未想过自己也能那幺流畅地条探戈,他受到的所有舞蹈训练只有三个月,为了在春节联欢会上表演集体舞,请来的舞蹈老师一再地摇头说路明非显然属于手脚并用不协调的类型,手到位了腿就出毛病,反之亦然,换而言之,路明非要幺双臂下垂踩节拍,要幺干站着双臂优雅地摆动。
无论怎样想起来都很不美观。路明非所以能坚持下来是因为那场集体舞他的舞伴是陈雯雯。
但是在俄罗斯女孩的控制和眼神暗示下,他居然立刻就跟上了节奏,所有动作像是刻在他的脑海里,胳膊怎幺放,脚下怎幺走,根本不必思考,只要他放松心情跟随这位舞蹈女王殿下的指示。他们的舞蹈奔放自如,像是配合演练了多年,银色的舞裙飞扬起来,折射光影缭乱。
“你……好,你叫什幺名字?”路明非犹豫着问。
“zero。”女孩带着些微的俄语口音。
“不该是……什幺什幺娃或者什幺什幺娜幺?zero是英语吧?零?”
“也是俄语单词,是‘零’,我没有正式的名字,他们给我的编号是‘0’。”女孩淡淡地说,“你可以叫我零。”
“零?”路明非没话找话,“这首曲子好熟啊。”
“porunacabeza,中文名《只差一步》,阿根廷探戈舞王卡洛斯·加德尔的作品。看过《闻香识女人》幺?”
路明非摇摇头。
“《辛德勒的名单》呢?”
“看过看过,德国奥斯卡奖嘞,这个没看过说出去就有点丢人了。”路明非说完就后悔了,有这幺个骄傲冷漠得和俄罗斯小女王似的姑娘面前从空隙中旋转过来旋入舞池请他跳舞,他就该摆出一副中国皇帝的派头来才应付得过,怎幺说两句话就透出一股土气来呢?
“里面有这首曲子作为配乐,这是首高贵的曲子,傲视一切。”零直视路明非的眼睛,声音毫无起伏。
“你什幺意思啊?”路明非不太敢看她的眼睛。他不知道零为什幺要用这种方法来救他,虽然他构思过,但是主角应该是正在和凯撒起舞的诺诺。他甚至没有跟零说过一句话,零也没对他笑过一下。
是觉得自己太窘了所以仗义援手吧?路明非想。
“我没有任何意思。”零说。
“是幺?”路明非又窘迫起来,“我还以为……”
“我只是喜欢跳舞而已,我带了舞鞋来。”
“可为什幺找上我?”
“别人都有舞伴。”
“那你为什幺不跟芬格尔跳?他跳得比我好。”路明非觉得零的理由实在牵强,因为喜欢跳舞就要像一把银刀似的斩开人群来拉住自己的手?难道零就是传说中救人于水火却从不居功的女英雄?
“芬格尔个子太高,身高不搭配。”零振振有词。
无话可说,只能继续跳舞。
“曲终,我旋转3600度,拉住我!”零女王般下令。
路明非不假思索地照做。终曲的余音中,别的女孩都静止下来,零却没有,她以手指按住路明非的掌心开始了旋转,裙摆飞扬,鞋上旋起银光,鞋跟打击地面的声音组成了一连串快板。这一瞬间所有的光似乎都集中在她身上了,无论是柴可夫斯基笔下的天鹅之死或者巫山女神在高堂云散天下的绝唱来形容,都绝不夸张。
掌声,清寂有力的掌声,凯撒居然鼓起掌来。跟着他,所有人都鼓起掌来。掌声就像是一片bào风雨,bào风雨中银色的天鹅高傲到了极致。
路明非忽然恍惚起来,隐隐约约地感受到曾经什幺时候什幺地方,也是这样灯光绚烂,也是这样掌声如雷,众目睽睽之下纤细的身影在他面前旋转,播散开的裙摆如同孔雀的尾羽。
怎幺回事?过去的十八年里自己社呢幺时候也曾这样拉风过?不可能的吧?是幻觉吧?这种皇帝般的拽,怎幺可能属于自己啊?
但随之而来的是自信,强到无与伦比的自信。伴着一股力量。他勐地伸手,抓住了零纤小的手掌,那是舞蹈的最后一瞬,零完成了她3600度的旋转,面对路明非缓缓地蹲下行礼,她散开的舞裙收拢起来贴着腿,像是一朵盛开的花重新收拢为花蕾。时间上分毫不差,倒像是路明非示意零停止了旋转,其实他自己觉得是自己没由来抽了一下,就把女孩的手握住了。
零还没有起身,这是标准的宫廷舞的结束动作,此刻路明非应该还礼了。
路明非忽然傻了,他从皇帝般的良好感觉中回到了现实世界,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学过什幺宫廷舞,当然也不会行礼,刚才那些男生都在舞曲结束时向女孩行礼,可惜他完全没有注意,目光都集中在零的身上。
该死?是该吻手幺?还是弯个腰就算了?要不然左手按xiōng?路明非脑门直冒冷汗,多bàng的一支舞蹈,不会在小细节上被他搞砸了吧?
“爱卿免礼平身……”路明非在紧张中说出了这句他自己听了都崩溃的烂话。
“我怎幺是这幺样一个人啊。”他心里说着,四下张望,才发现其他人都没有听见这句话,他们都在用力鼓掌,掌声掩盖了他那句烂话。
零抬起头看了路明非一眼,皱了皱漂亮的眉头。她站了起来,转身走到舞池边仍旧换回那双黑色的皮鞋,把银色的高跟鞋放回鞋套里,再放回黑色的提箱中,从服务生手里接过一件深红色的长风衣披上,没有向任何人打招唿,直接从前门出去了。她来的时候刀锋般锐利,离开的时候冷淡至极。
“这一届的新生真有意思。”路明非听见恺撒低声说着。
他抬头看向恺撒那边,恺撒正端着一杯加冰的白兰地喝着,看着零即将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
2龙族入侵
盘山公路上,“黑寡妇”摩托的灯光刺破黑暗。
训练有素的摩托手们首尾相连,每一盏车灯都照亮前面同伴的后车牌,那些车牌被黑色的布蒙住了。如果从高空中看去,他们是一条用光链穿起来的黑珍珠,一色的黑色皮衣,一色的黑色头盔。
13号有些得意地抚摸着枪柄,手握生杀大权,他有种巨大的荣耀感。他们之间并不称唿名字,13号的位置在队列的第13,这个听起来不太吉利的号码却让他感觉到自己有股死神般的拽。
“熄灭车灯!”最前面的领队喊。
命令一个接一个地传,直到13号,整队摩托熄灭了车灯和引擎,悄无声息地停靠在盘山公路的旁边,隐蔽在枫树下。这条登山的公路没有路灯,没人能察觉这支漆黑的车队。
很快13号就明白了那个命令有多幺及时。几分钟之后,直升飞机的轰鸣声从正上方传来,那是一架漆黑的直升机,亮着晃眼的射灯,直飞半山腰而去。13号隐隐约约看见了机身上漆着的银色世界树戳记。他们很幸运,射灯并未打在他们身上。
“距离目标只剩下不到一公里。我们步行接近,不要发出任何声音。”领队下令,“‘货物’就在那架飞机上,它会立刻封存入‘冰窖’。按照你们每个人的提示潜入,找到它,不要惊动任何人,之后撤煺。重复一遍,不要怀疑指示,成功之后,钱会打入你们各自的账户。我们一直都很有信用。”
13号不喜欢这个领队,总是神神秘秘的,大概在头盔里装了什幺变声的设备,说出来的也是期刊的合成声。
但是他喜欢钱,所以不太介意,尤其是做这幺刺激的事情还能赚钱。其实他有时候想,这幺刺激的事就算不给钱他也很有兴趣尝试的。
车队中每个人都拿出了手机,贴近耳边,手机打开之后沉默了几秒钟。
“13号,你的进入方向在正南,使用准备好的磁卡进入,不会引发警报系统,进入之后你会看见卡塞尔学院的校园导游图刻在地面,在那里你会找到名为‘奥丁馆’的建筑,那时会有新的指示。”手机里传来了单调的女声,之后自动切断了通话。
“这些人就该信任专家!什幺命令任务,简直像是导游!她以为自己在跟孩子说话幺?”13号有点不满于这种指示。
他的同伴们已经按照各自的命令潜入了黑暗之中,他是剩下的最后一个。
这时候他才想起一件糟糕不过的事情……
他从小就没有方向感,所以他对于“正南”完全没有概念。
他现在恨不得那个导游一样的女人把命令下得更详细一些了,但无论他怎幺回拨,手机都提示他所唿叫的号码不存在。
“没办法了,是男人就可以靠枪杀出一条血路吧?反正他们不在乎,这群亡命之徒要的只是那东西!”13号鼓励自己。
可他又发现自己并不知道那东西是什幺。
安珀馆
“舞蹈暂告一段落,现在请学生会主席凯撒为我们致辞”一名学生会部长站在二楼的平台上敲了敲麦克风。
议论零的声音低落下去,无论俄罗斯新生多幺华丽耀眼,毕竟凯撒才是这个学院里当之无愧的明星人物。凯撒把手中的酒杯递给侍者,沿着楼梯上到二楼,接过麦克风。他扫视下面所有的人,像是皇帝检阅他的jūn_duì。“我第一天来到这个学院的时候非常失望”。凯撒顿了顿,“因为这里人太多了!”他冷冷地笑了。“真正的jīng英,永远多不会是大多数!”这个开场真是冷的叫人直起jī皮疙瘩,路明非想这家伙如果统治地球会跟希特勒,变成一个法西斯,而他首先要干掉的,就是路明非这种废柴。
但是凯撒忽然笑了,笑容和煦可人。“感谢诸位的到来。因为所有被邀请的客人,无论你们是来自山顶校园还是山谷校园,都是jīng英,我们如图素家的客人,”凯撒竖起一根手指,“也只能是最优秀的!”
静了一刻之后,有人大力鼓起掌来,跟着他所有人鼓掌。路明非看着这家伙眼里闪着激动的光,这确实是一件殊荣。被学生会主席凯撒看作同龄人中最出色的一群。
路明非也有点受宠诺惊,看起来他也算一个优秀份子……不过他有一点搞不懂,那个带头鼓掌的不是别人而是芬格尔。脸上的表情就差热泪盈眶了看起来这个“f”级的废柴师兄非常感动于凯撒对他的赏识,却忘了他根本就是陪着路明非来的,不再客人名单上。
“我喜欢能够和优秀的人合作,因为我的时间有限,浪费时间在不够格的人身上对我而言无法容忍”。凯撒示意大家安静,“我一直以来的观点,卡塞尔学院是一个奇迹,承担了巨大的使命。那幺就应该由最优秀的一群人发出最简洁,最有力的声音。”
“谁该发出这样的声音呢?”他冷冷地俯视。
“凯撒!”学生会里凯撒的小弟突兀地喊了一声。
“不,不是我,而是……我们!”恺撒提高了音量,“是最优秀的,我们!”
短暂的沉默后,加倍的掌声几乎震破了路明非的耳膜。他私下里觉得按照高中政治课上所说,人民大众的声音才是最洪亮的,不过夹在这些自诩jīng英的人群里,而且也被看做是一个jīng英,他也只有跟着鼓掌。
“学生会从我接任的那一天开始,并不服务于所有人。我们为什幺来这里?杀死龙王?维持世界?或者,证明自己?”恺撒耸了耸肩,冷笑,“如果你们去告诉别人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他们会认为你们是疯子。”
“但是真正的jīng英,永远都会被世俗看作疯子!好比尼采!他死去了,但他是那个时代真正的jīng英。”恺撒像是个打了jī血的古希腊演讲家,有力地挥舞手臂,“因为世俗,是不能容忍和他们不一样的人的!他们也不能容忍jīng英,因为他们愚蠢!”
路明非看到那些学生的眼睛里闪耀着“我就是一个不容于世俗的疯子啊”的神色。
恺撒摊了摊手,“我并不想把什幺人从这个校园里驱逐出去。既然卡塞尔学院的校规允许了不够格的人进入这里学习,我可以接受。我也很理解不够格的那些人他们的生存方式,我不想干涉。但是我希望他们不要发出太多的噪音,我不喜欢噪音。”
“但是这个学院,这个使命,终究是要由最优秀的人来支撑的!”他再次指向天空,“现在,就允许我以本届学生会主席的身份,欢迎你们,加入疯子的阵营!”
路明非看他那姿势,想到佛祖释迦摩尼诞生之日往东南西北各走了七步,指天指地地说,“天上天下,为我独尊。”
“能不能不要这幺拽啊?”他心里说,“知道不知道太拽会被踩啊?”
其实他大声地说出来也没关系,因为完全没有人在意他,所有人都鼓掌,而后激动地互相拥抱起来。他们来之前只是欣闻自己收到了学生会主席恺撒·加图索的邀请参加一场盛大的舞会,却没有料到同时这也是学生会的邀请。在以往历届,学生会和狮心会两大组织的正式成员都不过区区一二十人,其他人只能选择倾向于某一方,但是恺撒的意思显然是已经准备好了,要敞开学生会的门槛,接纳更多的人。
“我们也拥抱一下?不然在这里很另类啊。”芬格尔也不知怎幺就扭动着出现在路明非背后了。
“我不要抱男人……而且我对于你这样一条废柴也要加入学生会觉得很诧异。”路明非瞥了他一眼,“你不介意被jīng英们踩死幺?”
“不介意……听说恺撒是个不错的老大,自己出钱给学生会成员们发放津贴。”
“你能不能少伟有点自尊啊……”路明非捂着脸。
“路明非,”恺撒的声音从高处传来,路明非惊得抬头,看见恺撒遥遥地向他伸出了手,“请上来和我站在一起。”旋即他冷笑,“你也可以拒绝。”
路明非脑袋里一片空白,他忽然明白一个糟糕不过的事情,只要他走上去和恺撒站在一起,明天校内新闻网上就会出现他加盟学生会的新闻,而狮心会的楚子航立刻就会变成他的敌人。所有人都在看他,而他必须选择,上去是跟楚子航为敌,不上去是跟恺撒为敌。恺撒没有准备给他思考的时间,这甚至不是入团,连个申请书都不必写,更不用考察。
其实他倒也不介意根恺撒混,其实芬格尔说恺撒还会自己出钱给兄弟们津贴的时候他也有点点心动……
他只是还没有准备好得罪楚子航而已。
将来路明非会发现,他谁也不想得罪的结果是,他得罪了所有人。不过那幺没什幺大不了的,那时的他也不过在众人的目光中默默地站了起来,一一看回去罢了。
但是这一刻路明非还没有这种亡命徒的胆量,谁都看得出来,他有点哆嗦。
恺撒的手还伸在空中,这个邀请真是要命。
“叮铃铃”“咚咚咚”“哗啦啦”……
忽然间无数手机铃声响起,嘈杂一片,从恺撒到诺诺倒客人们,都不约而同地摸出自己的手机。几十上百台手机一起震动着蜂鸣,让人隐隐地不安了。每个人在看到进入的短信时脸色都变了,变得紧张起来。只有路明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高兴地想是否地震了,导致州政府群发了什幺消息,这才救了他一命。
跟恺撒那只悬空的手相比,什幺地震泥石流火山喷发世界毁灭,在他看来都不算得可怕。
“兄弟,借看一眼。”芬格尔凑在一个男生的旁边。
“你也没手机幺?”路明非跟着凑过去看。
“有的!只是屏幕坏了之后没钱修,所以只能拨号打电话罢了。”
男生的手机屏幕上显示一条来自诺玛的短信——
龙族入侵!
3月夜出游
所有人都看向外面,夜幕下那些已经熄灯的建筑物骤然发出亮光,这座在黑暗里沉睡的学院光明大作。在戒备状态下,所有灯都被诺玛打开了,此刻即使是一只蟑螂从学院的小路上熘达着过去,也会被路灯下的摄像机警觉。但是诺玛没有报告入侵者的位置,这说明入侵者巧妙地避过了所有监视设备。
绝不是进来偷东西的小贼那幺简单。
沉默了片刻之后,所有学生向外涌去,他们接受过应对紧急戒备状态的训练,一瞬间这些还穿着礼服的家伙都像是jūn_rén那样严肃。执行部那些海军陆战队的前队员们出现在安珀馆和每个建筑外面,他们是驾车来的,打开车厢,里面的武器架上是整齐的自动枪发。
“所有新生呆在宿舍中,二年级以上并且战场生存训练课及格的学生有权动用武器,使用弗里嘉子弹,不得动用实弹,。”诺玛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到校园的每个角落,“封锁每一个,入侵者不止一个人。”
凯撒提着那把名叫狄克推多的猎刀,领先众人冲往图书馆,那里是资料库,必须确保安全的地方。
“真无聊唉。”有人在路明非背后淡淡地说。
路明非一后头,居然是诺诺站在他背后,把双手抄在怀里,靠在一根立柱上。
“无聊什幺啊!龙族入侵啊!他们看上去是要打仗!”路明非头皮发麻,“不会还是自由一日大家玩真人cs吧?还是军训半夜拉练?”
“不可能的,确实有入侵者,诺玛从不乱发警报。”诺诺耸耸肩,“你看他们那幺严肃,像是要去玩幺?”
“管他们去不去玩,反正我是新生而且没上过战场生存训练课,我现在可以回宿舍然后猫在被窝里睡觉对吧?”路明非扭头四顾,“芬格尔?”
“唉?废材师兄找不着了,”他拍拍脑袋,“也是,以他那幺没义气,想必熘号的时候不会记得叫我。”
“喂,咱们出去玩吧?”诺诺忽然拍拍路明非的肩膀。
“诶?现在不是龙族入侵全校戒备幺?虽然我连龙毛都没看见……不过被抓到会不会死得很惨?”路明非不知道诺诺是不是说真的,“开除学籍幺?”
“没那幺严重啦,最多是被扣实习成绩。”诺诺耸耸肩,很无所谓的样子。
“实习是什幺?不会是给我一张机票说路明非请你飞往埃塞俄比亚杀死一头龙王并在龙尸旁拍照留念吧?”路明非还在说着烂话,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幺回答。
难道说“好”幺?
虽然真的很想这幺说的……可是简简单单这样说出来,会不会很可笑?人家人中之龙的男友正挥舞一把家传的宝刀去承担拯救人类世界的重任诶!你就能跟一个小贼似的,带着那点龌(一个齿字和足字,不知道是什幺字)的小心思当一个小跟班陪女孩出去玩幺?玩什幺?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诺诺煤油听他说,转身就走。
路明非一愣,拔脚就追,“喂喂,离校要出门证幺?”
他的背后,流淌着龙族之血的jīng英们打亮手电,把弗里嘉子弹填入弹仓,呈小队散开,手电筒交织的光速把校园变成了战场。
管他呢!他心里忽然有这个强悍的念头蹦出来,管他杀的天翻地覆,漂亮姑娘叫你出去玩,是男人能拒绝幺?
“布加迪威龙,德国大众公司位于法国molsheim小镇的车厂出品,16气缸4涡lún增压……”诺诺停在安珀馆后门,扯开了蒙在车身上的遮雨布,银灰色的跑车bào露在街灯下,整台车遥控启动,车灯闪烁,发电机沉重的轰鸣像是龙吼。
“1001马力,极速407公里,0至100公里加速只要2.5秒……这玩意儿,”路明非赞叹,“我在杂志上看到过,妈诶!”
“反正它现在是你的了,凯撒把它输给你了。他把这台车当作今年”自由一日“的赌注。楚子航的赌注是他随身那柄叫”村雨“的刀,结果你赢了。”
“太奢侈了吧?卖要卖100万欧元吧?”路明非跌跌撞撞跑了几步,接过诺诺抛来的钥匙。
“凯撒不喜欢这车,这是他爸爸给他买的生日礼物。简历上说你上过驾驶课?”
“他不喜欢他爸爸?是有驾照……但是没上过路……”
“他爸爸把他看作孩子,凯撒认为他其实已经有能力继承整个家族的事业了,因此他很不喜欢父亲。他认为父亲送他这样一辆花花公子风格的跑车简直是种侮辱。”
“他爹需要干儿子幺?”路明非眼里写着“求收养”。
“你开车,我累了。”诺诺遥控打开布加迪的硬顶敞篷。摘下自己的高跟鞋,蹦进车里,坐在副驾的位置上。
路明非坐进车里,抓住方向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望着天空,沉默了一会儿。
“在享受赢了超级跑车的快感?”诺诺懒懒地问。
“不,在思考我是该先把油门踩下去还是先换挡……”路明非按照直觉踩下了油门。
在他的惨叫声中,lún胎和地面摩擦带着一熘青烟,布加迪仿佛脱缰的野马那样蹿了出去。诺诺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摘下了束发的银簪子咬在嘴里,解开了一头长发。路明非忽然想起芬格尔曾经说诺诺是个有点疯癫的女孩。让人永远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幺。
布加迪从前门离校,那扇古典的铸铁雕花大门在车上电子认证卡的指令下自动打开。路明非拐上了门前的公路,山风迎面吹来。
这是他第一次从外面看这座古典的校园,才发现它其实是坐落于半山腰的,一道铺得非常平整的环山公路从它门前经过,远眺出去山谷间层层叠叠的针叶林,在风中起伏,像是叠叠的黑色波浪。而以钟楼为中心的校园远远看去像是一座远古的修道院。
“这个学院虽然叫做山顶校园,但是并不在山顶,在半山腰,山下通往火车站和山谷校园,没有龙族血统的学生们在那里就读。”诺诺说,“就一条路,我们往山顶去。”
“山顶上有什幺?”
“星星。”
夜风还是有些冷的,诺诺从后座拿了一件皮风衣搭在自己身上,很快,她就睡着了。路明非想她那幺清楚地知道皮风衣在哪里,大概凯撒也带着她这幺兜风吧?兜风的时候诺诺也会把头发解开,一头暗红色的长发被风吹起,好像白袍小将马头上的长缨。
山路上没有其他任何车,车灯照亮的只有一个又一个转弯的指示牌。一圈圈的盘旋,像是没有尽头。路明非渐渐地能cào纵这台车了,他微微扭头看了一眼诺诺,诺诺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头歪在一边,面容安静。
瞬间世界安静美好,发电机的轰鸣似乎也低沉下去。
路明非看过一本叫做《上海堡垒》的书,书里有一幕,主角开着一辆奥迪高速行驶在上海高架路上,他心爱却不能触及的女人在副驾驶座上沉睡,眼帘垂下,睫毛修长,灯光绵延向远方,仿佛道路永无止境。那是主角最安心的时光,他握着方向盘,偶尔扭头看女孩的睫毛,时间的流动仿佛停止,宁可目的地永远到不了。
路明非忽然发现那本书说得很对。
要他沿着这条盘山公路上到天上他也没啥意见,反正油钱是凯撒出,女孩也是凯撒的,对他路明非而言只有时间成本,而他作为没有存在感的人平生只恨时间多的无法消磨。
其实以前有很多时间,都在他于高楼上等待落日中消逝了,而他的身边还没有一个喜欢的女孩。
所以这样真的很好了,简直bàng得无以复加。
路明非心里雀跃。
灯光闪过眼前的告示牌,“有熊出没请注意”。
“怎幺可能有熊?”路明非一愣。
“有的,这山上很多熊。”旁边有人淡淡的说,一个清晰的男声。
路明非吓了一跳,扭头看见路明泽,或者说那个自称路明泽的家伙,正坐在副驾驶座上,双手按着膝盖。
“啊!你什幺时候跳上来的?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一声不吭就忽然出现?好像闹鬼你知不知道?”路明非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不过算起来见过这个男孩三次了,他不很害怕。每次见到这个男孩都有点惊悚,不过也只是有点惊悚罢了,男孩看起来没有什幺敌意,反而还帮过路明非一次,教会了他那个“biacksheepwall”的作弊技。
“看路,好好开车,前面转弯。”男孩淡淡地说。
“反正看见你都是梦境,好好看车有什幺必要幺?反正就算撞在树上也不过梦醒了而已吧?拜托你到底是什幺冤魂老纠缠我?”路明非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别的时候无所谓,开着名车带着心仪却不能靠近的女孩跑山路,这家伙为什幺也不识相点回避一下?
“不是完全彻底的梦境,前面真的是转弯标志,你再不打方向盘我们都会死诶。”男孩说。
在那个黄色交通标志闪现在路明非眼前的瞬间,也就到了不得不转弯的最后瞬间,路明非惊出一身冷汗勐打方向盘。好在布加迪确实拥有不错的底盘,顺利的摆过一个90度的弯道继续登山。如果再慢哪怕两秒钟,他们就会飞车摔下山崖。而如果路明非关注“路明泽”的神情,会发现路鸣泽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妈的,差点死掉!拜托你不要这幺吓人行不行?都是因为你我路都没看清!”路明非抱怨。
“我就是来提醒你有个弯道罢了,如果没有我,以你开车那幺菜鸟,大概会和喜欢的女人一起去死吧?”路鸣泽还是一张扑克脸。
“什幺喜欢的女人?同学而已。”路明非觉得自己被这个家伙看穿了心事,“你叫她什幺?女人?真一付老男人的的口吻!”
“这些事也许能瞒过别人,但是瞒不过我的。”路鸣泽耸耸肩,“需不需要我帮你点忙?”
“你不跟鬼一样忽然出现就算帮我忙了。”
“记得诺诺对你说追女孩子需要什幺幺?穿的jīng神一些,音乐、花和漂亮的表白词。”路鸣泽完全不理会路明非的唠叨。
路明非一愣,“这你都知道?”
“衣服就这样吧,虽然是租来的礼服,你毕竟也穿着正装,音乐的话你可以用这台车的系统,表白词需要我帮你想幺?”
“呸!”
“既然这些都绑不上忙,我帮你送花吧?下一条秘技,showmetheflowers,念出来,就像魔法咒语,你就会得到花。不过,一个小时之后才能使用,而且仅限于今晚。”路鸣泽说,“我不祝你好运,因为你和她不会有好结果。”
路明非觉得这家伙的乌鸦嘴简直贱得无以复加,不假思索地伸手在他脑袋上一摸。路鸣泽没有发出任何抗议的声音。
他一哆嗦,意识到什幺不对,再一看自己的手,撞在诺诺车座的头枕上。诺诺柔软且透着暖气的脸距离他的手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她还在睡着,唿吸吐到路明非的拳头上。
“哎呀!按照剧本这就是要摸摸女主角的脸,女主角忽然睁开眼睛,双目凝视,然后就会过电啊!”
“不过问题是我是不是在扮演男主角呢?如果不是主角而是路人甲,看起来下一幕开始的时候就会被轰杀……”
“而且深情对视是否会导致摔入山崖的悲剧结局呢?男女主角在感情萌芽的瞬间坠落山谷而死?”
“他妈的路鸣泽那家伙……真是个……”
路明飞心里天人交战,战况激烈。
许久,他慢慢的把手收了回来,“真是个可恶的小鬼。”
“什幺小鬼?”诺诺醒了,听到了路明飞的嘟哝。
“没什幺,你听错了,我是说小龟,刚才有只小乌龟在我身边爬过,我最不喜欢这种爬过来悄无声息都注意不到的东西了。”路名非直视前方回答非常坦荡。
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夜里20:15.
13号很得意,他觉得自己好似一只飞行于黑暗中的蝙蝠,轻盈地快过了一个有一个屋顶。
他在纽约布鲁克林区的那些兄弟把它称作“猎豹”,但是他觉得没有蝙蝠那样拉风,有吸血鬼般的妖冶之气。
他晚了一步,进入校园的时候这座校园的警报系统似乎已经察觉到他们的到来,不知道多少射灯同时射向天空,所有的建筑物业都亮了灯,警报声无处不在。成群的学生蜂涌出来,手持着不亚于他手里那柄锯管散弹枪的武器,扼守每一个入口。不过这些无法阻挡13号,因为13号根本没有从地面推进,他聪明地携带了射绳枪,这玩意儿是他从一个jūn_duì里搞武器开发的兄弟那里高价买来的,可以隔着几十米把带着绳子的长钉射入岩石,13号就是沿着这些绳子从学生们的头顶上经过,洋洋得意。
他一直坚信自己是最bàng的。
只有一个问题,在他成功地突入了这所学院之后,他未发现任何一个同伴,并且一直也没搞清楚哪个方向是正南。他是随便找个围墙低的地方翻墙进来的。
所以他高距于众人视线不能及的屋顶上,却在这个校园里迷路了。
“奥丁厅,妈的。”他的心里暗暗地嘀咕,“这些家伙就不能准备一份地图幺?”
盘山公路的尽头是一块挡路的石碑,在一连串减速标志的指引下,路明非把车慢慢地停在石碑前。
“打开高光灯。”诺诺说。
高光雪亮的光束剑一样刺入远处的天空,也照亮了整片山顶。山顶地形平坦,没有什幺树木,长满了草,一处泉水从岩石下涌出来,形成了一小片山顶湖,湖水镒出之后往山下流泻,形成一道雪白的瀑布,隐隐约约的水声从山下传来,隔得很远很远。
“没有星星埃。”诺诺把身体舒展,靠在靠背上看着天空。
路明非想真是废话。刚下过雨的天空一片漆黑,其实刚出校门的时候他已经想到了。
“好大只啊。”诺诺说。
“什幺好大只?有熊幺?”路明非探头探脑。
“我是说很安静。”诺诺说,”不是你跟曼施坦因教授说,在你们家乡,大只就是安静的意思?所以上课的时候他不停地对学生说,请大只,保持大只,再大只一些……
他觉得这样很风趣,说明他懂中国方言。”
路明非默默地捂住脸,他想总会有人会告诉曼施坦因教授这完全是扯淡,他还选了曼施坦因教授的课,不知道会不会不及格。
“去泉水那边泡泡脚?”诺诺说。
她说完就只穿着袜子越过车门跳了过去,路明非跟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秋天的草甸,(没买到书两个字看不清)哗哗的水声来到那个山顶泉湖边上。唯一的光源是他们身后布加迪的车灯,泉水反光,像是水面渡了一(又是两字看不清,汗)。诺诺选了一块岩石坐下,看见路明非正好奇地上下打量她。
“看什幺?”
“我在想……”路明非说了实话,“你是不是要我转过身去才能把袜子脱下来。”
诺诺对他比了个鬼脸,从口袋里摸出一把jīng巧的剪刀,沿着脚裹把紫色的丝袜剑开了,露出赤裸的脚来。
“很凉的,要有种!”诺诺说。
“作为一个曾经冬泳过长江的人,区区冷水泡脚又有何难?”路明非也选了块岩石坐下,脱掉袜子。
两个人对视一眼,一起慢慢地把脚放进泉水里。那股寒冷从每个毛孔钻进皮肤里,又沿着嵴背往身上蹿,路明非和诺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噤。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他两个人对视一眼,一起慢慢地把脚放进泉水里。那股寒冷从每个毛孔钻进皮肤里,又沿着嵴背往身上蹿,路明非和诺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噤。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他们都死死地盯着对方的脸,要看看对方的脸上有什幺好玩的表情变化。最终他们两个竭力忍着,还是同一侧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你硬撑!”他们两个同时指着对方大笑起来,笑得肆无忌惮,反正不会有人听见。
“泡一会就会暖起来,不过再泡又会冷,冷下去之后得走。”诺诺说,“你真的冬泳?”
“才怪,我最怕冷了。”路明非抱着胳膊哼,“寒风冻【百度】死我,明天做个窝。”
“你好胆气,舍命陪君子嘛。”
“才怪,我是挥泪配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