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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关着, 门前却不知何时走来一个身材纤细的少女。她穿着白地青花的细密长裙,披一件花纹繁复的紧身马甲,头:“可,可是……”
创作层是每个文物独特的小世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像文物的家,是个私密性很强的地方;有的文物好客,我家大门常打开,去他们的创作层就很容易;有的文物社恐,万般不愿对别人开放创作层,那也没办法。
以往佟彤进入创作层刷乾隆boss,都是受当事文物的邀请委托,因此没收到什么阻碍;
但这次不同,是她主动要求的。
也不怪小昭犹豫。
佟彤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那位大咖文物性情比较孤傲,喜欢怼人,你若袖手旁观,保不齐他做出什么事儿来——你听说最近乾隆的事儿了吧?”
小昭这才怯怯地点头,说:“那,你们进来可以,后果自负……”
一个小青花瓷的创作层能有啥危险。佟彤笑了:“放心,我在你们创作层是无敌的啦。”
*
当佟彤意识到自己刚刚竖了个笔杆条直的flag的时候,她已经全身失重,咣当一下落地,就一脚没站稳,眼前的晴空变成了梵高的画,一圈一圈旋转不停,紧接着咕咚一下,翻转了45度!
她哎哟一声,顺手抓住手边一根粗木杆。脚下哗哗的流水声,鞋子一下被浸得湿透。
她原来是身处一艘海船上。
甲板上又是几次晃动,她逐渐找到了规律,在这个巨大的摇篮里保持平衡。
蓝灰色的天空延伸到无穷远处,仿佛给整个世界刷了一层不透明的釉。
海腥味扑鼻,强风刮起她的头发,裹着浓浓的咸味,噼里啪啦糊了一脸。
这船并非她的古装剧里看到过的平底漕运船,而是庞大的多桅帆船。船板间涂着厚厚的鱼脂,甲板上堆满手腕粗的麻绳。
风浪太大,此时水手们正喊着号子降下方帆。脚底声震如雷,藏在船舱里的橹手用力划桨,调整船只的方向。
卷卷白浪舔舐船舷,海平面的一端降临了深沉的黑色。
佟彤顾不得惊叹,捋干头发上的海水,看了看自己的模样。
由于是文物本尊将她直接带入的创作层,她空降之后不用伪装,直接是完美的土著装扮:盘着小发髻,身穿男装,脚下是涂了油脂的防水鞋。
赵孟頫落点离她不远,也正在拧衣襟上的水。他穿的依旧是那身红色官服……
“我是要出使海外的大元官员,恰好搭乘这艘商船,”他扶着船舷上的木桩努力站稳,招手让佟彤过来,跟她对台词,“还要委屈佟姑娘继续做马僮。”
佟彤无语:“马呢?”
他不好意思地一笑:“已经借出去了。”
……算了,不让她打洗脚水就大吉大利。
古代交通不便,长途跨海航线更是艰难险阻。从泉州出发的商船又大又结实,很多官商人士都会作为客人,付费搭船。
这一艘孤零零的船,便是青花瓷盘小昭的整个创作层。那黑雾蒙蒙的大海就是创作层的边界。
看来果然如赵孟頫所说,比较低端的文物,创作层也并不繁复,甚至可称得上袖珍。
佟彤发现,船上的水手们民族多样,简直能组成一个联合国。大约一半是汉人,另有些能明显看出是蒙古人;但还有不少人,穿着异国服饰,梳着奇怪的发型,有些缠着头巾,像是中东那边的,有些摇头晃脑,像是印度兄弟。
在当时的语境下,这些旅居中华的老外被统称为色目人,因为他们有着五颜六色的眼睛。
大元帝国威武,不愧是横跨亚欧大陆的民族熔炉。
忽然有个色目水手大步走来,用生硬的汉语说:“喂,大官人,让一让,要调整横杆。”
虽然穿着打扮没有穿帮之虞,但赵孟頫还是很顺从地让了几步,躲进了一个没人的船舱。
“大哥请便。”
佟彤也跟着他避了进去,一边轻声问:“希孟被困在这艘船上?”
“看来是这样。”赵孟頫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乌云,“要不咱们分头寻找,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哎呀!”突然有人在背后叫了一声。
两人同时吓了一跳。
本以为没人的那个船舱里,居然跳出来一个少女,没头没脑地撞在佟彤肩膀上。
佟彤满头冷汗地回身。
这么快就被发觉了?
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少女貌似混血,带有一抹异域风情的娇媚。
“小昭?”
创作层中的小昭反倒胆怯:“你……你……”
她看看佟彤,又看看赵孟頫,都不像要为难她的样子,这才索性说:“我是偷偷上了这艘船的。我会烧瓷,会炒茶,会织丝绸布匹。爹爹说女孩子家不适合做生意,我偏要去波斯闯一闯。我就藏在这里,你们别告诉我爹爹!否则他非揍死我不可!”
见佟彤和赵孟頫都点头,她得意一笑,闪身就走。
“等等!”佟彤抓住她袖口,“你知不知道,这船里来过一个陌生人?”
小昭摇头笑道:“这船在海里行了好几天了,哪来的陌生人?天上掉下来的么?”
佟彤想想也是。有时候进入文物的创作层时,是被里面的npc们默认为世界中的一员的。
她改口:“一个……不太寻常的人?”
小昭这回点点头:“有的。有个客人拿不出船费凭证,着装又有点独特,想必是偷渡客,已经关起来,等上岸后发落。”
佟彤喜出望外:“关在哪?”
希孟从《清明上河图》的北宋乱入到现在的元初,虽然时间上没差多久,算不上“古穿今“,但他那身北宋的衣冠,在小昭眼里大概有点复古。
而且由于时代相近,他就算想主动掉马,宣称自己是穿越者,多半也只会被当成失心疯。
小昭转转眼珠,“关在哪,这可不能告诉你们……”
这时候一阵重重的脚步声走来,有个雄壮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喊:“都给我认真着点儿!刚才那么大的风浪,我这一船的瓷器,磕磕碰碰一点儿都不行!快下舱检查!”
小昭低声惊呼:“爹爹!”
随后嗖的一声,不知从哪条暗道,溜得不见踪影。
进来的是船长。他倒像是个土生土长的北方汉子,想必是娶了个波斯美人。
他看到穿红色官袍的赵孟頫,惊诧片刻,十分客气地问:“老爷怎的不在舱里歇息,反而到上面来了呢?海中的风浪发起怒来,是要人命的。”
然后又呵斥佟彤:“也不知道劝着你家老爷一点儿!”
原来就算是付钱搭船的客人,也是不能随便乱走的。
赵孟頫赶紧圆场:“是本官晕船,特地出来走走。既然船家说危险,我们回去便是了。”
还好他的言行举止都毫无破绽,也很会看人下菜碟的说话。那船长粗声嘱咐几句,便跟他们告别了。
两人只好回到船舱。
赵孟頫有个柔软的单人床。马僮佟彤只有个地铺。
她不客气,一屁股坐在赵老师的枕头上,轻声分析:“您这身官服太惹眼了。不如我到各舱去探一下,万一让人撞见责难,您再出面说点好话,把我保出来。”
赵孟頫也确实有点晕船,扶着脑袋说:“全听姑娘调遣。”
*
海路不好走,这艘船大概正好又碰上季风天气,在风浪里摇摇摆摆,佟彤走得头重脚轻。
客舱的门大都关着。她挑了个房间,深吸口气,小心翼翼地敲门。
“有人吗?船家命小人来送晕船药。”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门后一个络腮胡须的蒙古大汉。
“有这般好事?”大汉粗声道,“不额外收费吧?”
佟彤赶紧摇头,递了个小瓶子过去。
是之前在货仓里发现的出口龙涎香,拈一点就奇香扑鼻,冒充晕船药估计也没人深究。
香味过于浓烈,蒙古大汉闻了一下,扶着脑袋晕床上了。
佟彤小心关上门,继续去下一家“送温暖”。
……
走了十几间客房,五花八门的乘客见了一圈,没有希孟的面孔。
佟彤熟练地敲开下一间房门。
“船家命小人来送晕船药……”
门咣当一声开了,佟彤愣在门外。
原来船长休息室也这么朴素的吗……
威风凛凛的船长正在怒气冲冲地爆粗口,没注意到门口的小马僮。
小昭瑟瑟发抖地靠墙站。
“你知道出海有多危险吗!”船长的声音震耳欲聋,“今日要不是被我发现,你是不是还想一路航到波斯去?船上都是大男人,你一个女孩子家如何自处,你想过吗?你好好给我在家呆着不行吗,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让你接班做生意?休想!!”
小昭还想撒娇:“爹爹……”
“来人!给我把她关到禁闭室去!明日停靠广州的时候通知商行,派人把她送回家去!我丢不起这个人!!”
小昭抬眼看到愣在门口的佟彤,脱口叫道:“爹爹,这人有要紧事禀报你!”
然后把佟彤往里一推,自己撒腿就跑出门去。
佟彤:“……”
小看这丫头了,还知道找替死鬼!
这大概就是小昭此前说的,“后果自负”吧!
她也不是吃素的,转身180度,逃出了船长的魔爪,走廊里飞奔两步,捉住了小昭的衣襟。
“偷渡客关在哪儿,带我去!我帮你给你爹使绊子!”她低声说,“否则我就堵你的路,你今儿逃不过他一顿揍!”
小昭十分识相,带着佟彤猛地一拐,“一言为定!”
船舱里遍布狭窄的通道和舷梯。小昭熟练地带着佟彤左拐右绕,爬到货仓上方的夹层。
船长暴怒的声音追在她们脚后跟。
“给我回来!反了你了!我揍死你个死丫头!……”
小昭指着不远处一扇小木门,“你说话算话!”
佟彤点头,挡在她身后,“好的,你快跑。”
眼看船长张牙舞爪地追了上来,怒喝着死丫头出来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