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落雨,淡清凉薄,南海古潭也因着细雨起了点点涟漪。
有一少年立在潭边不远处的六角亭下,抚掌赞叹道:“哎呀,果然是仙道世家,瞧瞧这排场,这气势!”
另一个少年立在他旁边打趣道:“那可不是,南海李家娶亲,云阳言家嫁女,这两家联姻,不要说排场,光看看这一位位来道贺的礼客名单,就知道什么是修仙世家,名门望族的身价了。”
“可不是,就连如今仙道中实力最雄厚的云家家主折妄仙尊,周家家主含英仙尊也早已露面。”
“可惜我虽远远得望见了折妄仙尊,却连含英仙尊的一片衣角也没瞧见。”
“含英仙尊又算得了什么,我听闻,此次就连隐世已久的战神也会来的。”
此言一出,更是哗然。
有人道:“什么?!真的假的!”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我可是连做梦时都想一睹战神的风采!”
“也只是听说罢了,谁晓得是不是真有这么大的面子。”
“那倒是,毕竟战神隐世而居,从不露面,想见一面比登天还难,况且时至此刻仍未露面,只怕未必能来。”
“唉!若真能来,那可真是不虚此行啊!”
忽然一个机灵点的少年探回半个身子,打断道:“瞧你们那点出息,快噤声吧,清平老祖和言家那位飞扬跋扈的小少爷过来了。”
六角古亭下,一众少年立刻噤声。
“诸小友今日想听点什么?”清平老祖一派仙风道骨,摇一把羽扇,踱步而来,才坐下便笑吟吟问道。
“老祖,今儿个我们想听听十五年前仙魔大战时候的事。”一个少年立刻递上一盏清茶,笑嘻嘻道。
“哦?十五年前?”清平老祖微微眯起眼,似有回忆。
“对,十五年前!”另一个少年点头道:“如今,仙道昌盛,魔道只余些宵小作祟,可我偶然听家父说起,十五年前,魔道可不是这般光景。”
“十五年前啊。”清平老祖摇一下羽扇,不置可否。
“是啊。”一个少年接口道:“我听长辈们闲聊,当年的仙道虽也主分问道、浮屠两门,但主掌仙道的却不是如今如日中天的问道门,而是浮屠门。”
“正是,我也听说了,当年仙道主分浮屠、问道两门,浮屠主伐,问道主和,魔道主分沉默、掠杀两宗,沉默主杀,掠杀主夺。”
“我还听闻当年的浮屠三世家,李家、言家、姜家才是仙道大统,尤其是姜家,那可是极负盛名,可如今看,除了徒留了个虚名在,还有什么……你戳我干什么,咳咳。”正说得眉飞色舞的少年看见一旁着了暗青劲装的少年正瞪着自己,立刻察觉失言。
有人赶紧打圆场道:“还是老祖讲讲罢,我听说当年我们仙道,那可是少年披挂,英雄辈出。”
“对对对!”众少年呼道。
“哈哈。”清平老祖淡笑两声,叹道:“岂止是仙道,当年的情景,仙魔两道皆是英才济济,那一番光景怕是再无可见之日了。”
众少年互望一望道:“仙魔两道?”
清平笑一笑道:“小友刚刚说,如今,仙道昌盛?”
先前说话的少年怔一下,微有疑惑道:“是啊,如今仙道稳掌大势,问道门云家、周家、连家三大世家坐镇,魔道几无容身之地,难道这番境况还不叫仙道昌盛吗?”
清平老祖淡笑,目望远方,表情却越渐淡漠道:“如今的魔道虽然已不堪一击,可仙道又何尝不是英才凋落,空空一副虚架子罢了,又怎及得上,当年的万分之一呢。”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谁不知道,如今的长乐盛世是当年仙魔大战之时,无数先辈以血正道才换来的。
十五年前的那一段,不知被多少墨客执笔,留下了多少传奇。可这些传奇里真真假假,是是非非,尚在的当事者皆已成仙位神,自不会指点,后世者瞻仰先辈,奈何晚生了几载,难明实情。孰真孰假,孰是孰非,如今,谁又能说得清呢?
十五年前,仙魔两道正处于鼎盛时期,战事频多,有道是时势造俊杰,英雄出乱世,两道当真是英才济济,若真要挨个将这些英才点上一遍,怕是就连茶楼里专靠嘴皮子挣饭前的说书先生也得一气累个半死,后辈们遥想当年,便也只得二三,而这二三之中,最广为人知,被人咬牙切齿的,想必便是那欺师灭祖十恶不赦的大魔头陆离魔尊了。
传闻这位陆离魔尊虽为女流之辈,平生却好行大逆之事,乐做不道之举。婴儿之时便被人所弃,幸得浮屠门十方战神旃檀上尊收养受教,却屡屡犯错,劣性难移,后在汝凌道认祖,竟是魔道之后,此后更是难掩本性,荼蘼之战背叛师门,残害同窗手足,引得仙道众怒施以讨伐,不料却被她设阴诡之计,叫仙道众人于空桑山被害,一夜之间,空桑血流成河,最终引得旃檀上尊不得不自曝仙体,拼得两败俱伤,才勉力将其镇压,肉身虽灰飞烟灭,三魂七魄却冰封于空桑妄心湖底。此间种种,更是劣迹斑斑,一一道来,正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
想到这,一个少年开口道:“老祖你可知,那个十恶不赦的陆离魔尊?”
“十恶不赦?”清平摇扇的手顿了顿,忽然又笑了笑,淡淡问道:“诸君可知,这世间,何为正?何为邪?”
立刻有少年道:“这还用问,我等修仙为正,恶徒修魔为邪。”
清平又问:“再问诸君,如今评判,十恶不赦之首?”
有少女答:“小儿皆知,魔尊陆离,万恶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