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言晓说:“我跟你一起过去。”
冷莫天说:“不用了,你早点回去,今天有点晚了,那边的事情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处理完,听话,先回去。有可能我今晚不回去了。”
他神色有丝疲惫,今天下午他在生产部那边忙了一下午,难道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并没有处理好?
她小心翼翼的问:“生产部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冷莫天颔首,过了一会他才说:“有客人投诉我们的产品化学物质超标,下午有关部门过来了抽查,检查了好几批产品,但是都没有查出什么异样,我本以为可以放心了,就回来了,让生产部那边的负责人陪着他们继续做检查,刚刚他打电话过来说被查出汞超标。”
汞超标?这可是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天禹目前主要是以生产香水和美白产品为主打产业。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冷莫天说:“我一向对产品方面很重视,尤其是汞、铅、水杨酸这一类的化学物质,对它们成分的把握可以说是非常关心,对生产部也要求特别严格,不应该会出这样的乱子。”
程言晓从车上下来,看着他开车离去。
天禹是他现在唯一的筹码,一定不能出什么事。
她在心底替他祈求着。
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乐菱集团的倒塌已让他经受了一次人生的巨变,这一次一定不能再出任何事。
上帝是个喜欢偏心的怪老头,他让有些人顺风顺水,一生平顺;而有些人,只有在一次又一次的挣扎中才能站起。
程言晓沿着公路走着,准备打一个车回去。刚走几步,包里手机震动了一下,她取出来一看,是一条短信,林馨的手机发的。
“我爸爸胃出血在医院抢救,我走不开。刚刚有人打电话过来说夏杭在朗约酒吧喝醉了酒,你帮我去看一下他。”
她皱了皱眉头,拨打过去,林馨的手机是忙音,打不通。接着她又拨了夏杭的电话,响了半天却没人接听。
最近事儿可真多。
她只好打车去了一趟酒吧。一进酒吧,她便看到了夏杭一个人坐在一个角落里,桌上是横七竖八的瓶瓶罐罐,他手上还拿着一只,即使已醉熏熏的,依然不停往嘴里灌。
她走过去,夺了他手上的酒瓶。
夏杭费力睁开眼睛,迷醉中认出了她,他嘴角带着几丝嘲讽的笑:“呵呵,你怎么会来?”
程言晓皱着眉说:“汹酒太伤身体了,林父现在因为胃出血住进了医院,我看就是酒喝多了引起的!搞不懂你们为什么都那么爱喝酒。”
夏杭因为喝了酒,脸色很不好,腊黄拉黄。
“你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吗?叫借酒消愁,呵呵,告诉你你也是不懂的,喝酒是伤身,但是你不知道,不喝这里痛——”他指了指他的心脏。
程言晓怔了怔,不知道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歪理来。一直以来,夏杭在她的印象中都是那么斯文俊朗的一个人,以前的他,干净,温柔,从来不染抽烟喝酒这种恶习,他一直都那么优秀,优秀到她一度觉得自己一点都配不上他。
只不过是四年的时间,真的就可以把一个人的性格彻底颠覆吗?
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他变的如此颓糜。
程言晓发现,她的心底,其实对当年的事还是念念不忘的。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其实也还是很心痛他的。
程言晓把酒瓶放到桌上说:“还能说出这么顺畅的话来,看来你并没有什么事,还没有醉到不省人事,你起来,我送你回去,你一天到晚这样,很让家里人担心的,有什么伤痛一定要让酒来浇灭呢?那不会灭,只会更痛,你不知道借酒浇愁愁更愁吗?”
夏杭好似听懂了一些什么,抬着迷离的眼睛看着她,然后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想要往外走,但是只走了两步就差点倒了,程言晓立马上前搀住他,夏杭没有拒绝,顺势将大部分的身子压到了她的身上。
此刻的他是如此脆弱,仿佛她一松手他就会倒下去。
她搀着他往外面走,酒吧里四处是嘈杂的声音,男人声,女生声,音响声,或许还有各种笑声以及她看不到的哭泣声。
酒吧,来这里的人,要么是为了来娱乐,要么是为了来放纵,也或许是来买醉,麻醉自己,找一个人多却冷漠的地方舔自己的伤口。
这个世界,能令我们欢愉的场所越来越多,能令我们欢愉的方式也越来越多,但是我们反而却觉得越来越不快乐了。我们以为金钱越来越多人才会越来越幸福,越来越快乐,所以我们拼了命的想多赚钱,但是到了真正有钱的时候,我们才发现,原来钱的多少并不和快乐成正比。
程言晓忽然想起小时候的自己,那时她家穷,她的成绩也算靠前,但是拔不了尖,总是在四到五名之前徘徊。在她的观察下她发现,排在她前面的那几名同学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家里好似都比她家有钱,他们有漂亮的文具盒,总是更换漂亮的新书包,他们的铅笔是那种又漂亮又方便的自动铅笔。
于是她就安慰自己,是因为她的学习条件不如他们。
于是,她跟妈妈说,如果她有一个漂亮的文具盒了,那她上课一定会更努力了,她的成绩一定可以前进一名;如果她有一个漂亮的书包了,那她上课一定会更专心了,她的成绩一定可以吗又进一名;如果她拥有一只自动的铅笔了,那她上课一定会更用心了,她的成绩一定可以再进一名。
可是,当她一一得到的时候才发现,她的成绩并没有因为这些条件的改善而变好。
有时候,或许爱情也是这样子的,当我们没有得到它的时候,就会觉得他是那般美好,心里想,如果我们拥有了,就一定会更幸福的!
只是却没有想到,当我们真正拥有它的时候,痛苦也随之而来。
爱一个不该爱的人也是如此,我们以为得到了他,人生就会完美了,但当我们真正得到他的时候,或许就会后悔了。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出了酒吧,清风一吹,夏杭的酒稍微醒了一点点了,脚下的步子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凌乱了。
夏杭忽而推开她说:“不用你送,我自己可以回去!”
程言晓没有防备,被他推的往后退了一步。夏杭没了她支撑以后,步子又开始不稳,好几下都要倒下去一般。
她急忙走过去,再次搀住他,“你这个样子怎么自己回去?我送你回去!你住哪里?”
夏杭抬起醉昏昏的脑袋,看了她一眼,这次他倒是没再拒绝她,嘴里说了一串地名。
她拦了一俩车,将他搀进去,跟司机报了地名,车子便将他们送到了目的地。
他住的地方是一栋白色的小洋房,虽然占地面积不大,但是舒适美观,前面有一个院门,院子里种满了花花草草。
“你住的地方看起来还挺不错的啊!”程言晓观察着四周,感觉这栋房子还真让人觉得有点熟悉的感觉。
“你不觉得有点眼熟吗,呵呵,还记得我们曾经经常去的那座房子吗?怀远高中外面那座没人住的房子。”夏杭看着自己的房子,忽而眼里闪过一丝忧伤,他还以为,只要她一看到这个房子就会想起以前,想起曾经那段日子。
听他这么一说,程言晓顿觉有些尴尬,只好别过脸说:“那个……你到家了,快点进去吧,你还喝了酒,头肯定很晕吧,早点进去休息,明天还要到公司去吧?快点进去。”
夏杭突然转过她的身子,强迫她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通红,深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的影子。
他突然朝她凑近,高大的身子如被砍断的树一般倒落下来,程言晓惊骇的来不及闪躲,树已倒落到了她的肩头上,把她的肩砸的抽痛不已。
他喃喃的说:“原来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然后便趴在她的肩上,没了动静。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夏杭,你醒醒,你给我动一下!”
他已完全没了动静。
她只好往他的口袋里摸了摸,幸好钥匙就放在他的西装外袋里,她一下就掏出来了。
照顾一个醉酒的人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照顾一个醉的完全不醒人事的男人。
看着他那张阳光英俊的脸,她摇了摇说:“你呀,林馨这么一个好的女孩子,你怎么就看不到她的好呢?如果你能接受她就好了。”
程言晓帮他盖了被子,刚要起身离开,手却被他突然紧紧拽住,他的手劲很大,拽的她有点发疼,但是更让她惊讶的是,他的手好像烙铁一般,滚烫滚烫。
无奈之下,她只好留了下来,替他湿了一条帕子放在他的额头上。等他烧渐渐退了的时候,她也趴在旁边的桌上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她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厨房里乒乒乓乓有声响,她伸长脖子,发现夏杭系着围裙在里面忙碌。
夏杭竟然会做饭?他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你醒来啦,快点去洗漱一下,要开饭咯!”
夏杭今天精神状态特别好。
很快,一顿丰盛的早餐摆到了桌上,程言晓惊讶不已:“夏杭啊,没想到,你竟然会做饭!”
“在国外那几年学会的,没办法,人总要学会独立的。你吃吃看味道怎样?”夏杭指了指桌上的煎蛋。
煎蛋是两面焦,金黄金黄,她拿起筷子夹住,咬了一口。香嫩爽口,煎的恰到好处,比起小吃店里的厨子来怕是也差不到哪里去。
“嗯,不错,以后谁嫁给你就幸福咯!”
程言晓点着头,赞美到。
“真的吗?”
夏杭顿时被夸的心花怒放,飘飘欲仙。
有句话说,一个女人如果很会做饭,那她就可以抓住男人的胃,抓住了男人的胃那便等于抓住了男人的心。其实,这个观点反过来也成立,一个男人如果很会做饭,那他就可以抓住女人的心。
“你呢,如果有可能,我很希望那个人是你。”
夏杭有一双亮黑的眸子,闪着光,满是期待的看着她。他的心里,始终是没能放下她。
“呵呵,你开玩笑吧,你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了。”
“为什么不可能?”
“就因为我是冷莫天的情人,就因为林馨她喜欢你!林馨那丫头她喜欢你很久了你知道吗?”
人,有时候是需要点醒的。
林馨那人虽然性格火爆,爱强出头,但是对于自己的事,她又憋的比什么都紧,若不是她平日里的细心观察,若不是那天她在酒吧亲自和她哭诉,她根本不知道,她竟然不声不响的暗恋了他那么多年。一想到当初他们还差点……
夏杭的眸子里果然闪过一阵惊讶,里面的光亮也逐渐淡去。
“我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妹妹而已。”
“可是她从来就没有把你当成哥哥,她一直偷偷的喜欢着你。”
“她应该知道,我一直喜欢的人都是你,我跟她……是永远也不可能的,因为我的心里只有你!”
“夏杭,你看清现实了吗?我们不合适,大大的不合适,你……林馨,你怎么来了?”
门外,枚红色的衣服,略显憔悴的容颜,一脸伤心欲绝的眼泪,这不是林馨是谁?
她在这儿站了多久了?
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她转身跑了,程言晓狠狠的瞪了夏杭一眼:“如果她有什么事,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连朋友也没得做!”
夏杭一时间愣在了那里,他的眼神复杂,他的心情复杂,他像被绳索缚住了一般,定在了那里。
程言晓追出去,追的气喘吁吁。
“林馨,你等一下,你等等我!”她大喊。
这丫头体力怎么那么好,怎么跑的那么快,这速度简直可以去参加奥运会比赛了,以前她怎么没发现她有这个天赋,要是早发现了,那她们班运动会上第一名绝对不在话下呀!
她还在使劲的往前跑着,仿佛后面有猛兽在追她一般,她根本就没有听见她叫她。
突然,一辆摩的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飞奔出来,伴随两声尖叫,她倒在了地上。
“林馨!”
程言晓发了疯似的跑过去,她蜷缩着身体,两天腿上满是血,嘴里痛苦的呢喃着:“痛……好痛……”
摩的手吓的两腿发抖,“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接着,他慌乱的启动摩的疯狂的逃离。
程言晓已顾不得其他,她现在只关心林馨的伤势。如果她真的有什么事,她这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虽然她不杀伯仁,但是伯仁却是因她而死。
更何况,她还是她这辈子最最在乎的朋友,她们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逛街,一起玩乐,一起谈理想谈爱情谈将来……
她一定不能出任何事的!
手术室门外,程言晓一脸焦灼,夏杭则垂手站在过道里。
四周围,白渗的墙,昏暗的灯光,蓝色的等候椅上三三两两的坐着几个同样在等待手术室里手术的亲人,或者朋友。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紧张的表情,几乎没有什么人说话。
这种冷清的氛围,让人更加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