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山,回到洋房那边,章修严就接到个电话。等对方把话说完,章修严眉头锁得很紧,沉声说:“先帮那边把医药费付了。然后你跟进一下,有新情况立刻告诉我。”
袁宁一直注意着章修严,见章修严眉头深锁,不由问道:“大哥,出了什么事吗?”
章修严沉默了一会儿,拉着袁宁往外走。牧场大大的草甸让视野变得开阔,走到了远离洋房的地方,章修严才开口:“虽然你决定不去找你母亲的亲生父母和养父母,但我还是让人去查了你母亲读书时的档案,查到了你母亲养父母的下落。”
袁宁心头一跳。他没有去找,是宁愿对方不知道他妈妈已经意外去世的事。事实上他也去查过,也远远看过养父母一家,知道对方家境虽然普通,一家人倒也还算安稳,两个儿子都上了不少学,一个当了巡警,一个有公职在身,在当地也算很不错了。他听那边的人说,妈妈的养父脾气有点倔,小女儿嫁了个穷山沟里的人,他就气得不行,再也不让小女儿登门。
这样一来一切就对上了。那就是妈妈的养父!
听到章修严郑重其事地提起来,袁宁一激灵:“是不是他们出了什么问题?”
章修严说:“老先生摔了一跤,进了医院,没有人陪护,也没有人愿意出医药费。”他皱着眉,“我让人去查了查,才知道老太太已经去世了,没了老太太在中间调和,老先生和儿子们的矛盾一发不可收拾,早就快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老先生脾气倔,自己找了份守林的工作,结果前段时间下雨山路太滑,从山上摔了下去。”
袁宁怔愣了一会儿,说道:“大哥,我想去一趟。”不管怎么样那都是妈妈的养父,以前他不去找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将妈妈已经不在世的事告知他们。现在那位老先生和儿子们闹成这样,他想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章修严说:“我陪你去。”
袁宁说:“你快要上班了,来回跑会很累。”
章修严摇头:“到了那边人生地不熟,又是要管这样的家事,你一个人去我不太放心。”
袁宁没再拒绝。他和章修严一起回到洋房那边,和薛女士说起要去中部一趟的事。薛女士听了马上说:“那你们应该快点出发才是。好好地一个中秋,那位老先生却一个人在医院里过,听着就让人难受。”
袁宁和章修严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他们有事,章先生也有事,坦白的事只能暂时搁置。
章修严和袁宁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背着个背包上了南下前往中部的火车。
第143章 中部
中部, 主要是华东省。华东省水网密布, 土地肥沃, 经济也格外发达,是国内有名的农业中心和制造业中心。袁宁一路上看见不少良种作物, 对“地大物博”的概念又多了几分理解。他以为他在森林那边挖掘的好东西已经够多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
这一趟过来若不是有事,袁宁可能会去收集一些种子给人参宝宝试种。袁宁和章修严下了火车, 穿过拥挤的人潮,挤出了车站外。
车站外已经有车子在外面等着,是章修严安排在这边的一个中年人。对方非常健谈, 一路上给袁宁和章修严把这边的情况都介绍得清清楚楚。
车子开了小半个小时,袁宁就看到了一座灰扑扑的医院。不是华东省最有名的第一医院, 而是老旧的第九医院, 牌匾上蒙着厚厚的灰尘, 也不知是不是许多年没有清理过了。瞧见医院大门前徘徊着的人,袁宁怔了一下。他发现其中一个人身上缠绕着一些黑色丝线, 那丝线非常多, 如同魔鬼在朝周围的人张牙舞爪。
其他人身上渐渐也缠上了那种黑色的丝线。
袁宁拉住了章修严的手。
章修严沿着袁宁的视线看去,却只发现一些二流子靠在医院的外墙上抽烟, 脸上长着点横肉, 眉宇间带着几分凶狠, 看着就不是良善之辈。章修严问:“怎么了?”
大哥看不见吗?袁宁怔了一下,说道:“那些人不对劲。”
章修严拧起眉。他还没说话,就瞧见一个神色疲惫的中年人从医院里走出来。那中年人身穿白大褂, 脖子上还挂着听诊器,像是刚巡查完病房。他走到门卫那里,说道:“刚才有我的挂号信吗?”
门卫查了一下桌面,摇摇头说:“没有啊,江医生,没你的信。”
那江医生纳闷地说:“怎么回事?我刚才休息时接到电话说有我的挂号信,想着正好跑动跑动,怎么会没有?”
江医生喃喃自语着,没注意到旁边寒光一闪,有把锋利的刀子朝他砍了过来。
门卫倒是看见了,可他彻底吓呆了,不仅没去拦下那把刀,还朝后面躲了躲!
袁宁一直注意着那满身黑色丝线的人,见他掏出刀子就拔腿往前冲,在刀砍到那江医生扼住凶徒的手腕,他力道用得巧,一下子卸了对方的力道,刀子哐当一声往地上摔去,发出一声刺耳的锐响。
眼看那凶徒的同伙要涌上来,袁宁当机立断地给了那凶徒一个过肩摔,正巧把那凶徒摔向他的同伙。与他们一起过来的司机目瞪口呆,章修严心惊肉跳地说:“快去找巡警!”说完他已经到了袁宁身边,把袁宁往大门里带,让门卫把大门关上。
司机两腿战战,正要往巡警亭那边跑,就瞧见几个穿着制服的巡警已经冲了过来。他们之中有人目睹了刚才凶险的一幕,都急匆匆地跑来,把摔到地上的那几个人扣了起来,搜出了他们身上的违法凶器。
巡警们把凶徒带了回去,只留一个年近四十的巡警走向大门那边向袁宁他们了解情况。巡警先生一走进,就听到章修严已经代替他们教育见义勇为的袁宁:“没看见他们都带着刀吗?要是他们一起上,把你给伤着了怎么办?别以为你和章修鸣、忠叔他们学了点皮毛,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袁宁说:“可是当时要是不阻止,那刀子就真的砍到人了……”他忍不住辩解,“那么危险的情况根本来不及多想。”
章修严沉着脸。
旁边的江医生终于回过神来,脸色涨得通红:“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想到刚才那闪着寒光的刀子,江医生后怕不已。他看得出来,那刀是专门用来砍人的,真要被它砍到恐怕不会是轻伤——不说砍到要害,就算只砍他的胳膊也会让他废了一只手。
巡警这时走过来插话:“你们都跟我回巡察所做一下笔录,我要详细地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于是袁宁和章修严还没见到人,就先去巡察所溜了一圈。
中年巡警带江医生去认了一下人,江医生就知道是谁蓄意要杀自己了。他说:“是一个产妇的家属。患者身体很弱,已经流产了三个孩子,到第四胎时终于保住了,可是生产的时候他们不同意剖腹产,说是顺产对孩子好。结果碰上难产,孩子没生出来就没气了,产妇产后大出血,也去了。”江医生提起这件事也有些难过,“我要是再坚持一下,再坚定一点,让产妇做剖腹产,可能就不会这样了。”
中年巡警盘问了一遍,案情立刻水落石出。产妇家属觉得是医生没收到剖腹产的钱,所以生产过程里没尽心,才导致产妇的死亡,所以蓄谋砍死江医生作为报复。这边医疗条件差,待遇也差,医生非常少,经常要把一个人当十个人来用。江医生平时忙得几乎不出医院门,所以这产妇家属才打电话把江医生骗出来。
选在显眼的大门动手,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医院有多“黑心”。
袁宁了解了事情始末,沉默下来。中年巡警走到袁宁面前,语重心长地教育了袁宁一番,大意是见义勇为很好,但最好还是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能不硬碰硬就不要硬碰硬。
袁宁和章修严走出警察局大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小心地望向章修严,发现章修严还是绷着脸,不由忐忑地喊:“大哥……”
章修严看了袁宁半饷,神色稍稍缓和:“走吧,去医院那边。”
袁宁说:“我有把握不受伤的。”袁宁拉住章修严的手,“那几个人精神状态不太好,一看就知道挺久没休息了,打不过我的。而且我跑得快,打掉那人手里的刀以后我就躲远了!”
“我知道你打得过。”章修严说,“可是真正遇上了还是会担心。”这让他忍不住去想,在他刻意与袁宁疏远的这几年里袁宁遇到过这样的事。得遭遇过多少次这样的意外,袁宁的反应才能这么快?
袁宁对上章修严幽深的目光,感觉整颗心都被它吸了进去。他认真地向章修严保证:“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以自己的安全为先的。”
华东的天气即使入秋了还是艳阳高照,有点暖和,袁宁和章修严都穿着外套,与周围衣着单薄的行人有明显差别。江医生也从巡察所出来了,见袁宁和章修严往医院方向走去,他三步并两步地追上袁宁两人,说道:“你们是要去医院看望病人吗?我可以给你们带路。”
江医生看起来年纪不算大,才三十来岁,在医生这一行算是年轻的。从他在巡察所的神色来看,即使在这行呆了十几年,他依然没有习惯医院里时刻发生着的生离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