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太医齐声应是。但现在,太后却自己走了过来。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里叫嚣,她慢慢伸出手来,指尖在微微颤抖。榻上的人因为拔箭时麻沸散的药效,现在还是晕迷,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茫然无知。
太后长长的指甲轻轻一抠,挑起了那块猪皮,一个藏青色的月牙印记赫然在目。望着那个印记,太后呆了一呆,潸然泪下。这个大夏最高贵的女人,已经多少年没哭过了,甚至还得了老年干眼症,而现在她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捂着心口,颤抖着软在了车厢地板上,手帕捂住了嘴,把所有的哽咽都堵了回去。莫大的悲哀在小小的车厢内萦绕,却被那帘子阻隔,一点都没有传出去。外面的宫女,眼观鼻鼻观心,只管尽职尽责的把守。
太后扶着床榻一点点移过去,伸手摸住那漆黑的头发,似乎是想把他转过来,看看她的脸,却又担心惊动他的伤口,所以陷入了犹豫。她慢慢蹭了过去,只看到了左耳下有一颗痣。小小的红痣。
“太后?”宫女的声音忽然在车外响起。她微微一惊,收回了手,轻轻咳嗽了一声,确保自己神态正常了点,可以放冷了声音,才问道:“怎么了?”
“安荣公主和三皇子骑马赶来了。说是担心您老人家,等不及了。”宫女一边回话,一边奇怪,太后的语调虽然波澜不惊,但总觉得好像有点沙哑。
“好,去见见。”太后用手帕重新擦了擦眼睛,又回过身去,在他后腰出重新把那块假皮抹平,确定看不出异样。这才手帕一甩,慢慢走了出去。
“太后?”宫女看她用手帕捂着额头,急忙来搀扶。
“哀家有点泛晕。”她若无其事的开口,用手帕挡住了发红的眼睛。
太后遇刺一事,震动了整个上京。与这尊大神相比,随行人员的安全变得微末了许多。但终究会有例外,比如心心念念牵挂着赵凤仪的许紫云。在老王妃送安抚私信的时候,她也偷偷写了私信交给仆人,拜托他一块寄过去。
许紫云一筹莫展七上八下,最后还是来寻“定海神针”老祖母。毕竟那“拼死护驾”什么的,听起来好危险。老王妃正在礼佛,许紫云见状,便跪在身边,一起磕头。老王妃轻轻笑了笑:“云丫担心坏了吧?当初想瘦瘦不下来,这才几天功夫,就缩水了一圈。”
许紫云脸上微红:“这都什么时候,您老还有心情打趣孙女儿。”她见老王妃放下了佛珠,便扶着老人家从蒲团上站起,到窗边罗汉床上坐着。
“这次刺杀是意外吗?您说过陈氏没那么大胆,虽然她意图叫凤仪死,为侯府赚一笔,但却没胆子做到太后面前。”
老王妃嘴角动了动,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我若是早不这样说,你岂不是早就开始坐卧不安,甚至可能走漏消息?别怪奶奶不信你,恋爱中的小儿女都容易发昏。
按照陈氏的打算,她真要凤仪死的有价值,那现在是个绝好的机会。虽然依着许紫云的转述,陈氏有意把局布在西北战场,但难度太大,在没有勇毅侯支持的情况下,她内宅妇人,有心插手,也无力掌控。赵凤仪身为御前带刀侍卫,寻常手段,又使不到皇宫里头去。现在太后离宫,赵凤仪随行,是个绝妙的机会。
虽然她自己也觉得不可以思议,但反复琢磨后,却觉得合情合理。陈氏,从混淆侯府血脉,到将亲家张家逼上绝路,又哄得对方偃旗息鼓,再到插手赵王府事,甚至借助二皇子牵制德妃,帮扶容妃。她的作风向来都大胆到疯狂。
“耿叔是您派去的吗?”为着帮一下赵凤仪。
老王妃点头。但只点了一半。“几成吧。最多还是他自己要去。我只是告诉他太后有危险了。”
“耿叔怎么会关注太后?”许紫云是真的惊愕了。她知道耿叔功夫高强,但他要干事业早就干了。毕竟他虽挂名王府护卫,但实际上一个月只跟小王爷初一,十五两天。其他时候都是自由的。他若真要搏功名,王府肯定不会拦着。啥都不图,干嘛那么积极的往皇家事务里凑?
老王妃没有回答,却问了她另一个问题:“太后为什么那么喜欢凤仪?”
许紫云苦了脸,他自己都不知道,我哪里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