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昌侯完全没料到自己一个小小庶子满月,能惊动这么个大人物,安荣公主忽然驾临,毫无准备的侯府乱作一团,又铺地毯,又挂金匾,又焚香设台,又恭迎叩拜。俊美无俦的东昌侯,一身赭红衣衫,金带玉冠,款款跪下。好好想到这是自己未来老丈人,十分谦和,急忙扶起:“侯爷国之栋梁,无须多礼。”
东昌侯完美无瑕的笑容有点尴尬。大夏谁都知道东昌侯游手好闲,打得了好马球,玩的了好蹴鞠,能双陆,能樗蒲,能唱戏,能斗鸡。除了正事,啥都能干点。大夏有了这样的栋梁-----简直要完!
话虽如此,不过他真是长得不赖,娶夫人以前,也是花间风流客,娶夫人后,却收了性子,一心一意,专心专意,变成了有口皆碑的好老公。
浪漫点的都夸温侯爷:看看,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实际点的都赞温夫人:瞧瞧,这是何等高明的御夫术。
可惜的是哄得浪子回头,极具传奇色彩的夫人难产去世。侯爷便又开始辗转在月下花前。温如玉的生母就是歌姬。据说还是侯爷珍珠一斛换来的头牌。买了初夜,又赎了身。这个头牌有个听起来极具名妓派头的名字,套用了苏小小,李师师这种格式,唤作花苏苏。
好好见到她的时候,她正靠在茜纱窗下,穿着娇纱春柳衣衫,梳着端庄的圆髻,挂着工整的圆耳环。大约歌姬从良后,都会表现的比良家更良家,她薄施脂粉,在那里做女工,看起来是婴儿穿的小虎头鞋子。一幅慈母范儿,一点风尘气息都看不到,唯有抬头时,秋波那一转,让人体会到点勾人的娇媚。
花姨娘见到侯爷带着一个小姑娘进来,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先是吃了一惊,再一听是公主,倒头便拜,口呼千岁。好好叫她免礼,先去看婴儿。躺在朱红鸳鸯戏水襁褓里的婴儿,眉眼清浅,唇红鼻秀,仿佛豆腐捏成。
“阿玉。”好好伸出手指去戳他小脸。那娃娃眼神亮亮,显然十分开心。更乖觉的是他生母,花姨娘见多识广,何等通透,好好一开口,她就再次娇袅一跪:“奴婢谢公主给小子赐名。”
呃……难道我男人现在还没有名字?好好看向温侯爷,温侯爷月朗风清的一笑:“那就多谢公主了。原本还未命名,因为生在未时,未时属羊,就叫羊哥儿。也不知他哪里好,竟然让公主看在了眼里。”
哪里好?长得好。你这崽崽在你俩的基础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长成了大夏一枝花。羊哥儿这名字真是取得好随意,但好歹比猪哥儿鸡哥儿强点。你咋不再晚出生一个时辰,刚好叫猴哥儿?
“小羊,你要不要吃草?”好好轻轻戳他小肚子。刚满月的小孩自然不会说话,但有人在他面前晃,他却知道,头颅微微晃动,仿佛知道有人在跟他玩。戳着戳着,小羊哇的一声哭了。好好立即收手,回头对温侯爷微笑,仿佛自己什么都没做。
花姨娘走过来,抱起孩子,抱歉的笑道:“尿湿了,刚刚吃过奶。”
好好看着那白雪似的小腿,从丫鬟手里把松软的尿布接过来:“给我试试。”
花姨娘大大讶异:“不敢当不敢当,万万使不得。”她是个乖觉女人,温侯固然大方,却不是嫡庶不分的荒唐人,尤其自己浮萍飘絮一般,能有子嗣傍身已是额外开恩。受宠若惊,愈发低调,孩儿满月,也不争风头,也不算计东西,只是亲手炖了鸡蛋羹,拜了观音娘娘了事。
但安荣这一来,却是彻底打破了她低调做人的计划。她仿佛已感觉到正院嫡女大小姐刀锋般的眼光扫了过来。
好好却根本没考虑那些。世上女子何其多,但亲手给自己男人换尿布的有哪个?她只觉得有趣。硬是从花姨娘手里夺回了尿布,在她呆滞的眼神下,温侯爷惊愕的表情下,尽量温柔的托着小屁股,把尿布重新垫好。
咦?他在对我微笑!好好得意的回头跟温侯炫耀:不愧是我男人,很有自觉性。
高贵的公主殿下为何对区区庶子这么上心?其实温侯完全是懵逼的。
“诺,看这个,喜欢不喜欢?”好好把自己送给温如玉的见面礼拿出来,亲手给他挂在了脖子上。
花姨娘再次俯身跪拜,只是眼角瞅到那狗熊图案,完美的笑容出现了残缺。那针法,是何等的粗狂豪迈!
哪知小羊很不配合。好好刚给他挂上,他就哇的哭了,一边哭还一边小手乱动,也不捏好好的指头了。好好又被吓到:刚换完尿布,难道又尿了?
花姨娘笑得更抱歉了,她把孩子抱在怀里,轻柔的拍着,低声吟唱哄着,小羊却还是在哭。好好问道:“难道他是饿了吗?”花姨娘为难的看着她,又看看哭泣的孩子,最终还是鼓足勇气道:“我觉得是因为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