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瓶儿一直以为自己是最后一种,如果没遇到先生,也许一辈子都不可能看一眼城墙外的世界,更别说来到这天下第一城了。
但她现在觉得所有的人,都和自己一样。
因为她在墙的那头,她看到了另一堵墙。
道城再大,也有走到尽头的一刻。
她看着道城那座比青江更加高耸沧桑的城墙,无助,委屈,怨恨,恶毒终至于落寞地看着那座墙,失落了魂魄一般。
她不相信,人翻过一座墙后,还有心力再去翻第二座。
她不敢在先生面前表现出来,恰逢淅淅沥沥的下了几滴雨,就顺势躲到了一处僻静的屋檐下面。她并不像往日般垂着手静静站着,而是大咧咧地坐在了石阶上,低着头开始编起绳结。
先生也在城墙边,他坐到白瓶儿的身边,问道:要编些什么。不想白瓶儿却跟没听到似的,一句话都不肯说。先生讨了个没趣,也不再看她,四周看了看。
先生眼里没有墙。
他看了看天上的乌云,又看了看身边的瓶儿。他觉得,她们一样远。
白瓶儿的指法极快,那条红丝线灵巧的游来游去,慢慢从无中显出形状;编了一会儿,白瓶儿说道我想回去了。声音很低,仿佛只是对自己说。
先生抚了抚白瓶儿的背,厚实的手掌在单薄的背上轻轻拍着,不急不缓,如同心脏的律动。问道:不逛了?
白瓶儿回过神来,说道:先生我累了。
先生说,那我背你走最后一段路。
白瓶儿伏在先生的背上,把头紧紧埋在先生的脖颈。
白瓶儿仿若呓语:先生明日就要走吗?
先生说:我送你回去。
你这红绳编的是什么?
不说。织好了送你的。
白瓶儿沉沉睡去,她梦到了很年幼的自己,有一双厚实的臂膀把自己捧在怀里,唱着着小豆芽芽,小豆芽芽,钻泥巴巴。钻了一会儿,动了一下。钻哪钻哪使劲钻,钻出个小小脑袋瓜。
白瓶儿的呼吸很近,先生觉得脖子有点痒痒的,他头往后稍微仰了仰。
缘从何起,缘随何人而起。
先生送得白瓶儿归了小屋,拿走了她未编完的绳结,当夜去了东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