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韦景骋苦笑了一下。“说的也是,我和她还有一个约定没有实现,所以我还不能死。”
弦只是沈默不语。
“你可以吻我一下吗?”韦景骋看著弦微变的脸色,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这是我唯一的要求,如果你不愿意也没有关系。”
弦没有回答,只是静静俯下身,用那淡得几乎看不见红色的唇覆住了他……
两人就这样近距离地相互凝视著,唇舌间的纠缠因而陷得更深更炽烈。
曾几何时,他们也这样吻过,这样相偎过,只是那一切都已被深深埋在彼此的记忆深处。
“十天后,我还会在你家的阳台上出现。”长长的一吻结束后,弦在韦景骋的耳畔如此说道:“希望你那时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语毕,他便如来时那般,无声无息地离开了病房。
时间虽已接近午夜时分,但韦景骋仍在《蓝色多瑙河》的流泻中静静地等待著那抹他至爱的身影翩然而来。
而弦也在零点的最后一秒跨过时,准时出现在由白色大理石精心雕砌成的欧式阳台上。
“你真的来了……”韦景骋紧紧抱住弦,像是要把自己的担心和思念都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他。
“伤好了?”
出人意料的,弦没有拒绝他的拥抱,只是将脸从他的肩上抬了起来淡淡地问道。
“为了能早点出院,我每天都拼命休养,不到八天我的伤势就痊愈得差不多了,这种惊人的恢复力似乎把医生护士都吓了一跳!”
“你总是做二些叫人无力招架的蠢事。”虽然这么说,可弦的嘴角却以一个几近看个见的角度微微扬了起来。
“你觉得困扰?”韦景骋微微松开手臂,满是深情又带著些许困惑地注视著弦。
“如果我觉得困扰,你就会停止吗?”
韦景骋摇了摇头,然后,他笑了。
“我似乎问了个蠢问题。”
“还不算太笨。”弦唇角的弧度又加深了几分。
“在你面前,我永远是个傻瓜。”
绝美的弧度消失在唇边。
“你的爱可以用什么来衡量?”
“……我的生命。”韦景骋漆黑的瞳中铭刻著对弦无庸置疑的深情。
“你想抱我吗?”弦亦凝视著他,平静的双眸里没有任何波澜。
沈默了一会儿,韦景骋重薪拥抱住弦纤细的身体,将脸庞埋在他的黑发之中。“是因为你要离开我了吗?”
“你要怎么想是你的自由。”弦淡淡地丢下一句后,便离开韦景骋的臂弯走到床边。
刚准备脱掉身上的衣物,猛然间,身体背后却被韦景骋紧紧抱进怀里,无法动弹。
“为什么我还没有得到,就要失去……”
一颗炽热的泪水坠落在弦修长的手指上,弦无言,只是用手指缓缓地拭去那一片潮湿,而后,他转过身吻住韦景骋那在无情的商场上象徵著坚毅、此刻却显得无比脆弱的唇,轻轻进入他的齿间,像是要抚慰他的哀伤般地与他交换著热吻……
……彼此的衣物也随著热吻的渐渐加深一件一件由对方的双手褪下,直至两具温暖的躯体都毫无保留地融合在了一起……
晨色微明,弦微闭双眸,躺在温暖的胸膛上,静静聆听著这具胸膛里跳动的生命之声,一下,两下,三下……那么规则,那么安稳,那么强而有力。
在遥远的记忆深处,很久很久之前,他也曾经听过这样的心跳,可是在那时候,他所能感觉到的……只有绝望……和哀恸……
而现在,在他心里唯一存在的却是一种近乎无奈的悲戚……
“一直没有睡吗?”从头顶飘来一个低低的声音。
“睡不著。”弦淡淡地回答后便坐了起来,准备穿上衣物离开这里。
“我不想让你走……”随著韦景骋痛彻心扉的低喊在耳边响起,弦被整个拥进了他的怀里。“——请你不要走!”
“为什么?”弦像是对他的感情一无所知般地反问道。
“因为我爱你……我爱你……所以,我不想让你离开我啊!”
“我向来最鄙视对感情只能拿而不能放的人。”弦冶漠地从嘴里吐出这句话。“尤其这份感情还只是一厢情愿。”
韦景骋怔住了,弦的话犹如一把利刀将他的心割得鲜血淋漓,弦推开他的手,从容不迫地穿著好所有的衣物,走到阳台边,他转过头来看了韦景骋最后一眼,漠然道:“我——不想再重复上一生的悲剧。”
空洞而苍白的天空,灰色的水泥森林,就连偶尔飞过的鸟也显得无力,拍打著翅膀,发出几声悲鸣后消失在遥远的天际。
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弦走后的第几天了,似乎每一天他都是在混混沌沌的工作中渡过,然后再混混沌沌地迎接新的一天的来临,没有任何清晰的思考,也没有任何生存的一思士心。
但让他倍感讽刺的是,在这种神智不清的状态下,他居然还能凭著本能继续支撑著公司的运转,似乎是他对公司里数干名员工的责任感在驱使著他直觉性地做出决策。
可是,除了这些之外,已再没有什么能支撑著他继续地活下去,是不是当某一天公司倒闭之后,他就可以永远地解脱了?韦景骋躺在阳台上,空洞地望著灰白色的天空和浮云,没有活下去的理由,即使活著也像是行尸走肉,这样痛苦的生活他已经……不想再过下去了。
弦是对的,人活著并不是为了重复上一生的不幸和痛苦,而是要改变曾经不幸的一切,为自己寻找新的幸福。
那么……是不是当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后,弦就可以摆脱束缚在两人之间无形的枷锁,真正得到他想要的幸福?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会心甘情愿地奉出自己的生命,以祈求他永远的幸福白色的手提电话在韦景骋身边的桌子上响了起来,他无意识地拿起电话放在耳边。
“喂,景骋,是我。”话筒那边传来一个他十分熟悉的低沈嗓音。
“宇拓?”片刻的吃惊过后,韦景骋疲惫不堪的声音里增添了淡淡的喜悦。“你现在在哪里?”
“国际刑警总部,所以短时间内我还死不了!”施宇拓小小地幽了一默。
“那就好。”韦景骋安下心来。
“你怎么了?伤势严重到还没有完全好吗?”施宇拓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异常,口气便不自觉地担忧起来。
“不……伤已经完全好了。”韦景骋勉强地笑了笑。
“但你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已经半只脚跨进坟墓的老头。”
“虽不中,亦不远矣。”
“不会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只是彻底失恋了而已。”韦景骋自嘲地吐出真正的缘由。“也许连失恋都没有资格说,是单恋失败了。”
“我猜对象应该不是黎芯蕊。”顿了顿,施宇拓继续低声道:“应该是他吧,那个在机场救了我的人。”
“似乎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很聪明。三旱景骋苦笑了一下,声音里充满了无奈。
“废话!你会那么奋不顾身地冲到他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颗子弹,总不会是为了我吧!”
“你也感觉到那颗子弹是冲著他来的?看来我的直觉并没有错。”
“我想应该是组织里的内哄,看来轮旋中有人想趁此机会除掉弦。”
“他的名字是弦?”韦景骋有一丝惊讶,他的脑海中不期然地浮现出那个最神秘的档案。
“唔,而且他是轮旋的核心人物,虽然轮旋的领导者是韩伦,但因为两人之间的关系,韩伦可说是对弦言听计从。”
“两人之间的关系?”韦景骋忽然觉得一种几乎要窒息的痛苦涌上胸口,逼得他透不过气来。
“韩伦非常重视弦,而这种重视的别名就叫做爱,但弦本人似乎并没有察觉。”
“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天当那颗子弹直冲向弦的时候,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个人也毫不犹豫地冲了出来想要去掩护弦,那个人就是韩伦。”施宇拓将那天他所不知道的事实告诉了他。“他只比你晚了一秒。”
“是吗……”韦景骋低低地叹息:“虽然我和他都爱著弦,但不同的是,他随时随地都可以接触到弦,而我只能永远站在星球的那一边远远地望著他。”
“我可以理镇你为什么会爱上他。”施宇拓在电话的那一头苦笑了一下。“弦不仅有著出色的容貌,而且连内在都非常与众不同……怎么说呢?他是一个很有胆量而且极其睿智的人,我能活到现在都是拜他所赐。”
“你是说你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他救了你,而不是因为你拿他的生命来威胁轮旋的人?”
“很惊讶吧这个绑票的办法是他提供的,起先我并不相信这个老掉牙的办法会有什么效果,因为依照我对犯罪组织的了解来看,他们根本不在乎一个成员的死活,可是在我顺利到达机场门口的时候,我恍然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弦的身份相当特殊,特殊到轮旋的成员都不敢随便将枪指向他。而后来所发生的事也证实了我的猜测。”施宇拓顿了顿。“可是直到现在,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居然会救我,而且还顺利帮我摆脱了其他杀手的追捕。”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也不太清楚,他离开前只是淡淡地对我丢下一句死也要死得有价值,他的行动迅速到我连道谢的话都来不及说——弦真的是个很特别的人。”
“……我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
“?”
“他走了,也许再不会回来。”低低的,是韦景骋的叹息。
“景骋,你似乎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道路。”施宇拓的口吻凝重。“你选择的对象不仅是同性,而且连他的身份和背景也特殊到绝无仅有。”
“我知道,不过,现在说这一切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景骋,这一点也不像你的作风,我所认识的你向来有目标就一定会去达成,不论这件事有多么困难。”施宇拓的声音里夹杂著微微的不满。“虽然我并不知道你是如何认识弦、又是如何爱上他的,但我觉得你的感情应该不是单方面的一厢情愿,因为你为弦挡下子弹的那一刻,我确实在他眼里看见了一种害怕失去的恐惧,尽管只是转瞬即逝。”“你的意思是——弦……多少有点在乎我?”韦景骋的语调渐渐扬了起来,似乎是在疲惫不堪中出现了一丝希望。“我想应该是的。”施宇拓笑了笑。“不过,景骋,我认识你这么久,还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个人会令你痴迷到这种地步,如果我没有告诉你刚才那些话,你是不是准备就弓直这样消沈下去?”
“会比这更严重。”韦景骋很认真地回答。
“不会吧!难道就因为弦不选择你,你就自杀殉情?”施宇拓吓了一跳。
“虽然没你说的这么可怕,不过也差不多了。如果没有他,我跟死了没什么不同,只剩下一个躯壳而已。”
“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痴情!”
韦景骋几乎可以想像到施宇拓正在电话的那一边不住摇头叹气的情景。
“以前在大学时,许多女生都说你是个没有感情的冰块,现在看来你哪里像冰块,分明就是个可媲美梁山伯的痴情种!”
“也许吧,不过在遇到弦之前,连我自己都没发现我还有这样鲜为人知的一面。”
“既然如此,那你就更下应该随便放弃,虽然你说弦已经离开了这里,但你可以去追啊!否则上天赐给你的高智商是用来干什么的?不会是专门用来对付那些商业白痴或花痴的吧!那太浪费了!”施宇拓在电话的那一头揶揄好友。
“你说的没错。”沈思了片刻,韦景骋重新振作起精神,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他从前惯有的自信笑容。“我想我一定会找到他的,不管他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一“记得我会一直支持你,即使你的恋爱在常人看来有点恐怖。不过,说起来你我都不是什么正常人。”施宇拓幽了他一默。
“谢了,外星盟友。”韦景骋也反将了他一军,两人很有默契地同时笑了起来。
“你的恋爱道路很崎岖,不过我相信你一定会坚持到最后一刻,因为你是一个有毅力的人。”把要说的话乾乾脆脆地一口气说完,施宇拓便很阿沙力地挂上了电话。
将好友的话谨记住的同时,韦景骋的心中也燃起了新的希望。
——是的,他一定会找到他的至爱的。
机场——“景骋,无论你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请你牢牢谌住,我是为了你和他的幸福才放你9,由的哦!”黎芯蕊以一个女王的口气趾高气扬地嗡咐著。
韦景骋望著她强忍泪水,故作轻松的样子,心中不禁涌上了一股内疚。“心蕊……”
“不许说对不起,因为我不想听。”黎芯蕊立即平断了他的自责,转过脸去不看他。“……在爱情面前人人平等,你爱上他而没有爱上我,只是缘分深浅的问题。”
“可是,我让你痛苦了……”韦景骋将她的身体轻轻转过来,温柔地为她拭去终于忍不住从眼中滑落的泪水。此举让黎芯蕊迅速收回还表曾泛滥开的伤心,眨了眨眼,努力恢复了神气。
“开玩笑——在失恋时候撒几滴泪水也是应该的苏,要不然我岂不是太对不起最锺爱的言情小说了!”
韦景骋被她的说词引出了笑意——“心蕊,你变得坚强了。”
“那也是拜你所赐啊!”黎芯蕊看著面前已成为籍去式的恋人,再度眨眨眼睛。
“所以为了报答你,我只好把你让给你最喜欢的人了。“谢谢你,芯蕊。”韦景骋注视著这张和他所爱的人相去无几的美丽脸庞,淡淡的感动在心中慢慢洋溢开来。
“你可要记住,此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要不然我的牺牲就太丢脸了。”黎芯蕊朝周围张望了一下。“好了,已经开始登机了。景骋,你快去吧,你最爱的王子殿下正在西雅图等著你去解救呢。”
韦景骋微笑著提起随身携带的小件行李,准备朝登机口走去。
“希望你回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站著你最爱的他,而且你们都在幸福微笑著。”在最后吻别了黎芯蕊后,她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这样祝福他。
“我也希望当我回来的时候,能看见你的身边也站著你最爱的人。”景骋也在她耳边回应道。
望著渐渐消失在人群中的高大身影,黎芯蕊的眼角再一次滑下了两颗晶莹的泪珠,可是她清楚地知道,那不是伤心的泪水,而是为他——她曾经最爱的人,献出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