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华绮在镜子里回望闻擎,同他打着商量,“这几日我先住家里,好不好?祖母和爹爹心情都不好,我想陪陪他们。”
闻擎不乐意,但没有明说,毕竟昔年旧事暴露,对虞家算是较重的打击,小姑娘想在家陪陪父兄,也是人之常情。
“阿娇预备留几日?”
虞华绮朱唇微扬,漾着浅浅笑意,“舍不得我啊?”
闻擎见她这般没心没肝,对自己毫无不舍之意,淡道:“后日我来接你。”
虞华绮不肯,握住他的掌心,撒娇似的晃了晃,“好哥哥,我想在家里待五天。五天后,你再来接我嘛?”
她的嗓音既甜又娇,一声好哥哥,直唤得人昏了头。
闻擎登时答应下来。
未几,他清醒过来,可惜话已出口,无法更改,“我遣几个素斋做得出色的厨子来,要记得按时用饭,不许任性。”
虞华绮笑意盈盈,“阿娇知道了。”
少顷,圣驾回銮。
乘舆行至半途,雨势愈急,宛若银河倒泻,闻擎传召凌致,“虞歆此刻在何处?”
凌致回禀道:“应该到京郊小雁山了。”
闻擎面无表情,映着漆黑夜幕中被灯烛照亮的雨丝,显得愈发冷酷,“雨如此大,车马难行,途径山脚时,被泥石砸得粉碎的事,时常发生。”
他点到即止,凌致心领神会,“属下明白。”
闻擎与虞老夫人不同,他心狠手辣,无甚慈悲之心,若不是因为虞歆姓虞,他早就下手了。既然虞老夫人那套方法不管用,虞歆仍旧妄图伤害阿娇,那他便要用他的手段,永绝后患。
当夜,虞歆的死在虞家并未掀起太大波澜。
五日后,虞老夫人的情绪已有好转,虞家的氛围也不再愁云惨淡,唯独虞父仍郁郁寡欢,精神不振。
虞老夫人明白虞父的心病为何,也很清楚,这心病只能靠虞父自己想通,否则谁劝也无用。
她见皇帝来接虞华绮,便让虞华绮随皇帝进宫,冷虞父一段时日,让虞父自己好好想想。
近些时日,宫内势力血洗,宫女太监换了一批又一批,直到一切尘埃落定,闻擎的宣德宫也修缮完毕,他接了虞华绮,住进宣德宫里。
此时的皇宫,太皇太后“病重”,其余太妃们龟缩南康宫,只有闻擎和虞华绮是正经主子,闻擎又一味纵着虞华绮,是以她过得比在齐王府还舒心些。
凛冬将至,日渐转寒。
宣德宫,崇明殿内燃着进贡的红萝炭,温暖如春。
虞华绮刚醒,睡眼惺忪地躺在玉芙蓉缎绣锦被里,赖着不肯出来。
巧杏自外间走进,满脸的喜色,“姑娘,府里有好消息。”
虞华绮兴致缺缺,“什么好消息?”
巧杏的热情丝毫不减,“钱大夫诊出,少夫人已有两月的身孕。”
“果真?”虞华绮闻言,惊喜道:“我要做姑姑了?”
“是,您要做姑姑了。”
虞华绮欢喜异常,即刻起身梳洗,准备出宫看望钟仪。
她边换衣裳,边吩咐丁姑姑,“遣人通知陛下,我要回虞家,在家住一日,今夜就不回宫了。”
话毕,她坐了辇轿,匆匆忙忙出宫。
虞华绮心急,一路直催抬辇的太监,让他们快些。太监们有苦难言,慢了怕得罪她,快了又怕出事。
巧杏劝道:“姑娘不必急,一时半刻的,您侄子跑不了。”
虞华绮明眸微扬,问道:“你怎知是侄子,而不是玉雪可爱的侄女?”
“奴婢也不知,随口一说罢了。”巧杏笑道,“姑娘喜欢侄子还是侄女?”
虞华绮自然都喜欢。
“若嫂嫂生龙凤胎,那我便侄子侄女都齐全了。”
“龙凤胎可稀罕着,据说是大福之兆!”
……
正说笑着,谁知辇轿刚出景和门,虞华绮忽而想起件事。
“我欢喜得都没了章法,初见侄子侄女,怎么能空着手,什么见面礼也不带?回头他们该觉得我这个姑姑小气了。”
“回崇明殿。”
巧杏领命,示意太监们调转方向,折返回崇明殿。
关于礼物,虞华绮一时没有主意。
她问道:“巧杏,你说我送什么好?”
巧杏思忖片刻,答道:“您库里有枚金玉麒麟,金灿晶莹,宝光闪烁,寓意极佳。”
虞华绮微微颔首,“那金玉麒麟确是好的……对了,光给孩子送,冷落嫂嫂可不行,我记得库里有根点翠嵌宝华凤步摇,待会你一并取出来。”
巧杏应道:“奴婢遵命。”
虞华绮仍不满足,“我记得闻擎哥哥那有尊送子观音,是从屏南山请的,能庇佑产妇平安。”
巧杏笑道:“您给自己的侄子侄女送礼,怎么还惦记起陛下的私库来了?”
虞华绮轻而娇蛮地哼了一声,“我是孩子的姑姑,他也是孩子的姑父呀!平白无故的,得了白白胖胖的侄子侄女,他难道不该出些银子?”
辇轿前进得稳而匀速,两人说话间,细密垂幔被风撩起一角,虞华绮在右前方转角处,瞥见个熟悉的背影。
观其衣物,仿佛不是宫中太监。
但虞华绮满心记挂着送礼的事,并未深思。
很快,辇轿抵达崇明殿。
虞华绮进殿,命巧杏去取金玉麒麟和华凤步摇,顺道吩咐丁姑姑,“去御书房给陛下传个话,就说我想要他那尊送子观音。”
话音刚落,她的神色忽而一变。
虞华绮想起刚才看到的身影是谁了——是时常跟着褚鲛的药童。
如若无事,褚鲛不会进宫。
难道闻擎生病了?
虞华绮敛去笑靥,疾步走出崇明殿,“去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