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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光年中的一瞬 > 第二章

第二章

「我不答应,为甚么我要答应?」

他再一次用力抓主她的手。

“我喜欢你,这还不够。」他说得咬牙切齿。她呆住了,喜欢她!说得那么直接,那么理所当然,那么强辞夺理——只是,她的心变得更柔软,柔软得全然无力反抗。

她的沉默温顺使他也变得温柔起来。过一阵,把她的手捧到唇边重重—吻。

「你答应了,不许反悔,」他说;「这是印证。」

他的神色严肃而认真,她很感动。

他那样的男人——他记得许荻说过,他在全世界各地都有女朋友。这—刹那是如许认真,怎能不哪怕——只是一刹。刹那是不是永恒?没有人知道,这个时代谁说永恒呢?

他带她回家,那个据说是香港最贵的一董豪华大厦。他住在二十楼,视野广阔,无敌海景,比她的小公寓漂亮多了。

「你一个人住?」她欣赏着。超过二千尺的地方,令人羡慕。

「是。」回家的他显得十分轻松。

「家人呢?」

“父母住在英国,哥哥住渣甸山。」他为自己到一杯酒,也递给她一杯。

「你也有哥哥?」

「许家、韦家多男丁,阳盛阴衰。哥哥叫韦少安,听过没有?」

「很出名吗?」

“香港最出名的建筑师,许多最新型的大厦都出自他的手笔。他住的渣甸山大屋很出名,外地游客常常被带去门外观光。

“失敬失敬,韦家的人比许家更出色。」她半开玩笑。

“这是真话,」他当仁不让。「起码我们都务正业。」

她但笑不语。

「笑什么?不以为然?」

「你很爱跟许家比,每次都把我从许家带出来,有原因吗?」

他呆怔一下,然后笑起来。

「没想过哦。好像有点道理,ok,答应你会好好想一想。」

「带我来这儿,是否有比九姨婆的午茶更好的东西?」

「有,卓少宁煮的晚餐。」他神采飞扬。「你要牛扒或龙虾。」

「有没有更清爽,素淡的?」

「patabella大蘑菇,手掌那么大,配意大利酸酱。」

「甚么地方学的手艺?」

「吃遍全世界,也学遍全世界。」他颇自豪。「每尝到美食都会请大厨出来致谢,顺便讨教一下绝艺。我好学。」

「真看不出。」

其实跟他在一起,比跟许荻舒服得多,自然得多,也说不出甚么原因。或者是缘。

「你喜欢九姨婆?」

「非常特别,气质极好,这么大年纪还这么细致美丽,年轻时一定非同凡响。」

「她有—对成精灵的眼睛。」

「甚么意思?」

「她看人——我的感觉,有种妖气。」

「胡扯。我觉得好祥和。」

「她看我——是妖气,看得我汗毛直竖,马上想逃之夭夭。」

「夸张。」

“不相信?下次你有机会看到。我说妖气,她可能比妖气更厉害些。」他用手比划。「简直想透视我的心肝脾肺脏。」

「有一点想像力,ok,或者她欣赏你?」

“欣赏?从小到大,她没跟我说过一句话,每次就那么直勾勾的望住我——」他打个冷战。「想起汗毛都会肃立。」

「但是她跟许荻,跟我都说话。」

「也许——我神仙托世,能看穿她的真面目,她怕我。」

「信你半分都会死。」

他一把抓她到胸前,直勾勾的盯着她,咬牙切齿的说:「别人不信我没关系,但是你——你—定要信,因为你是你,我已把你算进生命里。」

那天回家,她一直觉得昏昏沉沉,醉醉的,迷迷糊糊的像梦游;心中烧着一团火,扰得地连睡眠也不安宁。

全是因为少宁,她知道。

少宁不是她生命中第一个男人,却带给她前所未有的震撼。

上班想着他,吃饭也念着他,开会时灵魂飞出窗外,与他漫步云霄。她自己也忍不住叹息,这次是深坠情网了。

少宁再香港停留八天,每天都在下班时等在她必经之地,带给美丽的她一个又一个的快乐夜晚。

第九天上午,他飞往欧洲。

梵尔开始尝到牵挂之苦,心和神都离她而去,变得甚么心思也没有,连食欲也消失。

下班,她独自回到冷寂的家中。

前所未有的寂寞围绕着地,望着窗外,居然就有了泪意。

吓一大跳,从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更不爱流泪,少宁是甚么人?令她好像着了魔。

爱情,不该是这样的。

门铃响,她快步奔过去,当然不会是他,他上午才走,心中却下意识的加速跳动起来。

们开除,一阵昏眩冲上脑袋。她看见——她竟然看见那个幻象中人活生生的站在那儿;戴眼睛的空军飞行帽,古老的军装,令人日眩的深沉眼睛——少宁?!用力摔摔头,定睛细看,不是少宁,没有穿古老军装戴飞行帽的人,站在那儿的是伟克。

但刚才那幻象却清晰真实。

「做甚么?不认识我了?」伟克迳自进来。「每天找你,一星期了,你去了哪里?」

「找我——有事?」她深深吸一口气。

“约你一起晚餐。」他热情爽朗。「电视餐已经吃怕。喂,许荻也找不到你。」

“你们见过面?」

“是啊,几乎每天晚上在一起,唯独不见你,真遗憾。」

“公司忙。我替公司电脑改整个运作系统,加班。」她敷衍着。

「不必那么拼命啊,可有加班费?」

「市侩。我忠于工作。」

“现在出不出去?我想吃上海嫩鸡煨面。」「刚换好衣服,不出去了,」她说:「我煮青菜排骨面给你吃,可好?」

「求之不得。」开心得像个大孩子。

于是她进厨房煮面,他留在厅中电视。二十分钟,两人已坐在饭桌上。

「想不到你会煮面,还这么好吃。」

「我还有好多你不知道的才能。」

「有机会了解吗?」他望着她。

“当然。我们是伙伴,是好朋友,是兄弟姐妹,将来你一定很了解我。」

他眼中掠过一抹失望。

她知道他要求不只是这些,但她付不出。

少宁已占据了她整个心灵。

「那天在许荻家,为甚么不告而别?」

「还说,是我不到你们,我受不了何令玉的火样热情,故落荒而逃。」

「刚才在门口,你震惊又失魂落魄的望住我。你以为我是谁。」

「秘密。」嫣然一笑。「佛云:不可说不可说。」

「怎么不见一星期,你变了个人似的。」

「想继续吃我的面就甚么都不要问。」

“这样好不好?我出钱在你家搭伙食。」

「不行,压力太大,」立刻拒绝。她想到少宁,他会不高兴。「我也不是每天煮。」

「哎!来香港最烦的是晚餐,在外面又贵又腻,肠胃受不了。」

「何不找个钟点女佣做饭?」

「好提议,」他眼睛亮起来。「明天就办,以后你可以到我那儿吃饭。」

「谢谢。」她不置可否。

「想不想找个地方喝杯东西?」他问。

反正在家也是寂寞无聊,少宁还没到目的地,不可能有电话,好吧。

见她答应,他跳起来打电话,立刻约许荻,她想阻止也来不及。

三个人在文华酒店见面。

梵尔先为自己做了心理准备,见到许荻十分自然。许荻却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羞于见朋友般不敢正视她。

“为甚么不讲话?」伟克看看她又看看他,莫名其妙。

“是啊!许荻看来好闷。」她笑。」我——他走了?“许荻说。立刻脸就红了,好懊恼似的,看来原本他不想问少宁的事,谁知竟脱口而出,梵尔微笑做答。

「他是谁?谁是他?」不知情的伟克问。

“他——我表哥韦少宁。」许荻不得不说,那神情窘迫极了。

“梵尔认识吗?以前的朋友?新认识——啊!是你那天不告而别的原因?」伟克恍然。

许荻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就再也不肯说话。伟克傻在那儿,好半天才说。

“我说错了甚么?」

「你太多嘴。」

梵尔白他一眼。

“真话嘛,我甚么都不知道,算我对不起你们,好不好?」伟克嚷着。

“对不起,」许荻风度很好的站起来,离开座位,向洗手间方向走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甚么生气?」伟克压低了声音问。

「别问,别说,别出声,甚么事都没有。」梵尔保持笑容。

这个时候,她不想扳起脸今气氛更僵。

十分钟后,许荻出来,若无其事般坐下。

「今天兴致极好,你们陪我喝酒。」他说。抓起洒杯又一饮而尽。

「我陪你,但别喝这么急,会醉。」伟克说。

「我喜欢醉,醉了很好啊!」许荻脸上浮起酒红,人变得很兴奋。

「不要这样,你有甚么心事不妨讲出来!」伟克捉住他的手。「我们帮你。」

「心事?我有甚么心事呢?」他哈哈笑。看来他已不胜酒力。「你告诉我,我有甚么心事?」梵尔皱起眉头,非常尴尬。

「看,梵尔生气了,」许荻十分敏感。「她不高兴我们喝酒,为甚么?喝酒很好啊!」

梵尔吸一口气,努力排出心中委屈。许荻分明冲着她来。但是她——根本无辜。

「来来来,我陪你回家再喝,喝到天光喝个痛快,好不好?」伟克阻止许荻。

他也看不出情形很不正常。

「不好。我喜欢这裹!」许荻伸手招来侍者。「来一瓶“路易十三」。」

「许荻——」伟克叹一口气。「你为难我们。」

「我自己喝酒,关你甚么事?你看人家梵尔,一句话也没有,这才是朋友。」许荻提高了声音,又为自己倒一满杯。

「别喝了,」伟克阻止。「你已经醉了。」

「再清醒没有,」他挣扎着把酒倒进嘴裹。「放心,我很有酒品,不会大吵大闹。」

「你再喝我们就走,不管你了。」伟克涨红了脸。他看见有人在注视着他们。

「你走,你走,你尽管走,」他毫不在乎。「最好你们都走,谁要你们管我?」

「许荻!」伟克又急又气。

一只纤柔细长的于放在许荻手上,梵尔靠近他,十分温柔,十分低声下气的说:

「不要这样,听我话,好吗?」

许荻呆怔一下,忽然像泄了氯的皮球,整个人软倒椅子上;脸上的酒红也渐渐退去,变得青白。然后双手捧着脸呜呜低泣起来。

伟克惊呆了,完全不明白发生了甚么事。梵尔收回自己的手,眉心锁得紧紧的。

好一阵子,许荻才静止下来,双于仍不肯离开脸庞。伟克召侍者付钱,拿着那瓶才喝一杯的「路易十三」,一手扶起许荻,示意梵尔离开。

一路无语,到停车场时,许荻忽然说:「我能到你家去吗?」

“好,当然可以!」伟克立刻说。扶着许荻,像捧着天下最名贵的细瓷,怕打碎。「欢迎。」

三个人两部车,直奔伟克和梵尔的大厦。

梵尔不愿就此离开,又不想留下陪他们,犹犹豫豫的也去了伟克的家、

伟克的男人之家比想像中整齐清洁。放下许荻,伟克立刻奔进厨房。

「我为你们煮咖啡。」他说。

客厅裹剩下许荻和梵尔,两个人都觉得窘迫。许荻到底是极有修养的谦谦君子。

「对不起,我失态。」他低声说。

「忘掉它,」她展开笑容。「我们是好朋友。」

「你不曾被我吓怕?」

「怎么会呢?」她诚恳的。「把不高兴的事发泄出来是好事。」

「其实——没有事,自知不是少宁的对手,忍不住:就变成那样,给你看笑话。」

「我喜欢真性情的人,」她吸口气。「少宁也是好朋友,如此而已。」

他惊讶又意外,没想到地会这么说。

「他无疑好吸引人,但我们认识时间太短,对这些事我很慎重。」

伟克端着两杯香喷喷的咖啡出来。

「听说姜汤可以醒酒,要小要?」

「开玩笑,许荻根本没醉。」

「还说,刚才吓得我,」伟克拍着心口。「我最怕在公众场所失态,男人哦。」

「对不起,」许荻说。「下次不敢。」

「那么可不可以告诉我,为甚么?」许荻飞快的看梵尔一眼。

「我这个人很容易情绪波动,一碰酒就是我的死穴,甚么原因也没有,」许荻说得很好。「不信,问梵尔。」

「我怎么知道呢?」梵尔笑得好妩媚。

「嗨!梵尔,第一次发现你原来这么漂亮。」伟克突然叫起来。

回到家已十二点,电话录音在嘟嘟响着。没有甚么其他朋友,谁打来的?

「梵尔,去哪裹了,为甚么不在家等我电话?」低沉带磁性的声音带着丝不满,带着丝失望,带着丝怒意。「你答应等我的,跟谁出去了?不要告诉我是阿荻,他配不起你。你必须等我,不要令我妒忌。我会再打电话来。」

梵尔呆在那儿,又悔又气又懊恼,为甚么要出去?错过了少宁的电话?他在哪儿打来的?他并没有到欧洲——他说过第一站是罗马,去罗马起码要飞二十小时——坐在床上,盯着电话,希望它随时响起来,否则她不原谅自己。电话始终没有再响,到半夜,她已不支的半卧半坐的睡着。

满心懊恼的回到公司,做甚么事都不对劲,心思意念早已飞到好远好远。这个时候,他该到达目的地了吧?为甚么还没电话来?他生气了?他不再找她?

午餐也不出去吃,等在办公室里,就怕再错过。可是没有电话来。

突然记起许荻的话:「少宁在世界每一处地方都有女朋友。」妒意一下子涌上来,一发不可收拾。他去会女朋友而忘了—打电话?他们去狂欢吗?他们——啊啊,简直不能再想下去,否则她会发疯。

神思恍惚的连电脑上的字都看小清,与其这样一事无成,倒不如请半天假回家——犹豫半天,他可会打电话来公司?

真是矛盾为难。最后还是捱到下班才打道回府。

进门第一件是扑向电话,好失望好失望,没有录音,他没有再打来。

从早饿到现在的肚子再也支持不住,她为自己煮碗面,胡乱吃了。

坐在窗前看海景,一边打开电视驱散屋中冷寂。全身的弦都拉紧,全神贯注在那寂然无声仿佛沉睡的电话上。

电话铃果然响起,她惊跳起来,抓起电话时声音急促,大口大口的喘气。

「哈罗,伟克,」他自报姓名。「家裹好闷,能不能让我上来看电视?」

他永远像热情开朗的大学生。

「来吧。」

三分钟,他已来到,穿着凉鞋短裤,地道美国年轻人的街坊装,非常亲切。

他一屁股坐在电视前,好像回到自己家里般。然后拍着沙发叫:「过来,我们一起看。」但眼睛仍在电视上。

「要喝甚么?」她问。

「可有啤酒?」仍是目不转睛的对着荧光幕,十分孩子气。

把啤酒递给他,她不着痕迹的坐在电话旁。再接不到少宁电话,她会心焦至死。

广告时间,伟克终于看她一眼。「咦?你有甚么事?眼中尽是焦虑不安?」

「等长途电话,妈咪的。」她胡乱地说。

「她不打来你打去啊!等甚么?」

「美国打来便宜很多。」

「钱算甚么呢?至少可以令你安心。」

「其实我也不心急,也许妈咪不在家!」

电话铃就在这时响起来,虽然就在她身边,她仍惊跳而起,呆了三秒钟来接听。

她才「喂」一声,喉咙就梗塞了,再也发不出声。是他,是他,谢谢天,电话终于来了,一天的阴翳消散。

「对不起,昨夜到达时太累,一觉睡到现在。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少宁一口气说:「整夜都梦到你。」

她吸吸鼻子,令自己声音更自然些。看见伟克用一对好意外,好怀疑的眼光对着她。

「你——在哪裹?」

「罗马啊!你忘了?这是我第一站,今天下午飞法兰克福,再经曼谷就回来,」他似乎说得咬牙切齿。「你想我没有?嗯?你想不想我?」

她轻轻吞下一口口水,「嗯」了一声。

「怎么是「嗯」?你说,我要你说。」

「想。」她破涕而笑。他也稚气。

「恨不得立刻飞回来,又或者把你缩小,放进我衣袋;最好是把你吞进肚子,吃掉,那你就永远跟我一起了。」

「胡扯。」她喜悦。「为甚么那么快回来?不是要一星期吗?」

「跟人换班,我不想停留欧洲,我要立刻见到你,立刻。」

「不累?」

「见到你比累更重要,我年轻,不怕。」

「还是要保重。」她小心说话,到底伟克还在一边好奇地望着她。

「昨夜你去了哪襄?和谁?」

「你在哪裹打电话?飞机上的电话可打来我家吗?」不方便回答,只好反问。

「飞机在中东“巴联」机场加油,全机的人不但不许下机,连机窗都要关上,为军事理由,连照相都不许。我用小小手段走后门才能偷偷在机场打给你;你不在,当时真失望得想立刻飞回来。」

「有事?」

「是想听听你的声音。」他说得情深动人。

「下次不要这样。那个国家如违反他们的规条法律是要判死刑的。」

「为你,做甚么都值得。」这句给她的感觉不是信口开河,而是好真实,好有诚意。

她没有遇过这样的男人,一见钟情又火烧一般的狂热,她觉得自己在慢慢熔化。

「我——等你。」她说。

「你旁边有人?个方便讲话?」他惊人的敏感。「谁?阿荻?」

「不,不是。美国回来的朋友,我们住同一大厦。或者你也见过,那天在许家派对上。」她说得有点口吃。

「那个高大的男孩子?」他说:「虽然他威胁不到我,但我不允许任何男人在你身边。你记住,我的妒忌是疯狂的,会做一些我自己也意想不到的事。」

「说笑吗?」

「serious!」他认真的说,「你一定要了解我的个性,这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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