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眼睁睁地看着李景焕独自往外去,那背影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从容。太后恍然想起刚教养李景焕时候,那时他还很小,跑起来也还不稳当,背影就那么小小的一点,什么时候已经脱胎换骨了呢?似乎就在转瞬之间,他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如今他已成了青年,挺拔而伟岸,也懂得要什么了。
太后颓然放手:“去开宫门。”
宣旨太监细长的眼来回一扫,看见正当中站的李景焕,便尖着嗓子道:“秦王李景焕,明德公主李景文,意欲对江山社稷不利。朕虽不忍,然必要肃清朝纲,暂将李景焕打下天牢,不惜代价追捕李景文。”
就在李景焕即将被人带走时,太后忽然喊道:“景焕!”
李景焕回头,道:“母后?”
“里面冷,哀家叫人给你送床被子。”太后捏紧了衣袖,尽量平静道。
李景焕点头:“多谢母后,想必皇兄也不会拒绝的。”
当夜,大雨瓢泼,电闪雷鸣,直到清晨,在人开始往来的街道上,随着一声巨响,屹立百余年的谏言石柱轰然崩坏。人们忙聚过去探看,只见那座曾被一信真人祝福的石柱只剩底座。人群中,一个中年人喃喃道:“一信真人不是说,朝廷安稳,石柱就可长存吗?”
“不正是预兆吗?江南西南都起了事。”
短短一上午,坊间关于石柱的传说越来越多,对大内之事的猜测也越发多了起来,有心人不由得想起了前些日子谢家的风波。更是慢慢就证实了一信真人所言。
秦王沦为阶下囚,明德成为在逃犯人的消息由朝廷发布出来,再一次引发轩然大波,朝廷布告上称江南西南之乱象都是明德和秦王企图颠覆朝堂所做之事,证据确凿。
不论坊间还是朝堂,都分成了两派,双方各执一词。只是朝堂之人不敢言明,怕在这时触了皇帝的霉头,惹了怪罪。
如今明德尚未露面,西南却又并不示弱,整个局势不明。所有人都将目光集聚在前朝,而渐渐忘却了废后谢宝林。
唯有王令宜一刻也没有忘。
华阳宫管制相对宽松,她寻了个机会跑了出去,直接寻到了泰禧殿外,然而泰禧殿这边,皇帝却未曾放松过管制,哪怕如今李景焕入狱,也是一样。
王令宜远远地看着,知道太后此刻也自身难保,更觉求助无门。于是她失魂落魄地往凤仪宫去,想着能找空当进去看看,却迎面碰上了袁夫人等人。
王令宜抬眼之时,袁夫人已经笑着打了招呼:“哟,这不是王姐姐么,怎么形容这般狼狈?”
王令宜大致看了一眼,袁夫人身后都是些新面孔,想必如今都是借了袁夫人的光。听闻袁夫人的话,王令宜心中毫无波澜,狼狈与否,可有半分重要?
她还是贵妃,吃穿用度就已经大不如前,削减得七七八八了。更不必提谢宝林,身为废后,哪里还有一点点余地呢?
“哦,原来是看谢宝林的。”袁夫人笑着走到王令宜前面不远处,下巴微抬,面上盛满了讽刺的笑意,“想去吗?”
王令宜道:“想去。”
“再说一遍,大声点。”袁夫人作势,抬手动了动耳朵,“没听到。”
王令宜眼看着周围的莺莺燕燕,头脑隐隐发胀。如今她们的笑意都淬了毒,哪里是解语花?分明是一群食人花!
见王令宜不肯说话,袁夫人忽地收了笑:“看来你是不乐意了,想见谢宝林,你就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