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看着她说出那些莫明其妙的话,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一丝痛苦和恼怒从眼底闪过。
他看着她的唇,竟然会想要去亲吻她,哪怕是强迫的。一向自以为足够骄傲的他,居然会做出如此荒唐透顶的事,居然放任自己去强势亲吻一个不爱他的女人。
而最可恨的是,他发现时到如今,哪怕她一再将她踩在脚底,他竟然还有一旦抱着她就不想再松开的冲动。
长久的一段静默之后,就在柯尼卡觉得自己快被那道冷厉的视线射穿的时候,站在她面前的人突然冷笑起来。
杨初一淡淡勾起唇角,语带讥讽:“你说我是不是活该?”
“如果六年前我不自己开车去送筱米上机场,留在房间里等你醒来,今天,会不会有所改变?”
“既然六年前我给你留的字条,你扔掉了,六年后,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
柯尼卡不解,什么字条?他有留字条吗?她看见的只是一张空白的支票。
脑海中似是闪过什么,支票……
支票的背面有字!
龙飞凤舞的,她瞧都没瞧,当时只觉得对方实在是纨绔的很,竟拿支票来写字玩,什么癖好!
唐筱米说,是初一一路闯着红灯,才赶得及送我去机场。
如今,所有的一切被串联起来,虽然脑子里仍是模模糊糊的,却是对这一切有了大概的认知。
“圈子里都说,泉林的柯经理如何聪明能干,我却觉得,你怎么这么蠢?就连保护自己都不会。”
他几次见着她应酬的时候,被人恶意灌酒,她还来者不拒,连婉言推掉都不会。碰上旁的女人,撒个娇,扭捏几下,再找些理由,兴许就搪塞过去了。每每见她忍气吞声的模样,他几乎是怒火中烧。
不管她如何做出淡漠冷清的模样来,在他眼里,她比任何人都需要被保护和爱护。
柯尼卡听出他的话外音来,鼻尖一酸。他总是内敛深沉的模样,每每帮她,却还不肯承认。好心说她,可她当时更多的却是愤怒,觉得他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因为刚刚的混乱,一缕发丝从她额前散下来,或许还沾着泪水,又或是汗水。贴在脸颊边,看上去有些许凌乱。
杨初一不禁伸出手,替她轻轻挑开,在耳后拢好,手指流连了好一会儿,才再度缓缓放下。
柯尼卡垂眸,看着地毯上的阴影。她与杨初一的影子,有一小部分静静地重叠在一起。
“你说喜欢我,好,我心动了。你说不要走,于是,我便不走。”
“你说分手吧,你说,放你走。如你所愿,让你走,让你跟别人在一起,我也不想要一个三心两意的女人待在我身边。”
“可是,你却三番两次要来招惹我。晕倒、住院、扭伤……”
“胶卷儿,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杨初一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仿佛有某种一直紧绷着的情绪突然间崩塌断裂。一瞬间,两人的气氛完全扭曲了。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说的缓慢而狠厉:“你知不知道,我很恨你?”
“如果你这辈子再也不出现在我面前,索性再不来招惹我,那么,也就算了。可是现在,你忽冷忽热,忽远忽近,捉摸不定,让我怎么也放不下你。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推开我以后,一句普通朋友,然后,我们之间到这里,就这样轻易的结束了吧?”
他的眼神冰冷森然,她站在他面前,连心都微微的颤起来,然后绵绵密密的开始带着点儿疼,像是一个墨点滴在宣纸上,慢慢浸染开来,晕染四周,一圈一圈,一点一点的将她吞噬。
你知不知道,我很恨你。
柯尼卡也曾想永远消失在他面前,只要不再伤害他。从此同一个城市,两个世界。可是,就这么翻来覆去的,到最后,却总是要麻烦到他。
杨初一说,我恨你。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样说的时候,她的心口不可遏制的划过一阵细微的疼痛。
依稀记得住院那段时间,有人亲吻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充满怜惜和柔情。那人在她耳边低语着,也说着这样的话,他说:你知不知道,我很恨你。
杨初一,那个人是你吗?
她一直混混沌沌,以为那只是一个冗长而虚幻的梦境。原来,竟都是真的么。
柯尼卡是提前离开夜店包间的,已经很晚,店内仍不时有客人进出。穿着雪白衬衫的侍应生端着托盘,脚步稳健而迅速的在客人之间来回穿梭。经过她的身旁,总会停下,有礼的侧身避让。
她的脸上应该是花花的,有着黏糊糊的感觉。眼睛都似肿了一圈,看东西带着点模糊。侍应生侧身避让她的时候,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继而礼貌问她,小姐,需要帮助吗。
她摇头。
通往大门的廊上铺着绵实的地毯,柯尼卡迈着快步迅速的穿过泛着点点幽光的狭长长廊,早有门童替她拉开大门,一步跨出去,冷冽的空气直灌口鼻。
脚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台阶上,也许是因为酒劲上涌,也许是刚刚与杨初一的对话让她太过震惊。此刻,仍有着头重脚轻的感觉,走了两步,便觉得脚下生硬生硬的。
深秋的夜晚是极凉的,她环着手臂,衣袂翻飞。
杨初一站在门口,真的很冷。他看着柯尼卡的背影,步子迈的有点乱,她拒绝了门童给她叫的车,朝着站台的方向去了。这个傻女人,天冷也不知道该多穿些衣服。再说,这个点儿哪里还能有公车?这会儿还想着要省钱。
小气的笨女人。
他捏着手机拨通了李元的电话。
“老李,跟着,这么晚了,看着点儿。”
“等她到家你再走,然后就直接回去吧,晚上我自己走。”
她这个模样,他终究还是舍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