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清!你听师父跟你说!”
律道子欲追陶怀清,谁知行到半路眼见就要追上,却被一左一右窜出两人拦路。
“阁下是谁?!”律道子十分不悦,语带质问。
那两人并不答话,却听到另一个声音从后方树林传出:“道儿。”
“这个声音!”律道子正感讶异之时,那声音的主人渐渐走进眼帘,是已与他多年未曾谋面的叔公,亦是名列世之金玉榜上的缚命麒麟——苏无虞。
律道子脸色微变:“是你。”
“有话快说,我还要去找我徒弟。”
苏无虞身旁一人闻言不屑道:“原来方才那人是你徒弟,你如今架子是越发大了,写信不回,约你不来,非得我们特地追来。”
另一人手托下巴围着律道子打量了一圈:“潜心修炼二十余年,竟仍保持在八段丙等,道兄修炼的效果不一般哪。”
“挚儿,不可无礼。”苏无虞沉声道。
“说完了吗?说完了我走了。”律道子无意奉陪,拔腿要走。
“道儿,上次尘芳与你所提之事,你考虑的如何了?”苏无虞问道。
律道子不耐烦地撇撇嘴:“我现下还不想打算。”
苏无虞身旁一位年纪长些的老头开口道:“你的话错得离谱,怎是你想不想的事?此乃你身为苏家人的责任,你拖了许多年,已经是十分不孝,还想一错再错不成?”
“是怎的?怎的我就突然又是苏家的人了?我爹到死,你们让他进过苏家的门吗?”
苏无虞道:“不同时,不同局,不能相提并论。”
律道子冷笑一声,几分倦怠,几分哀愁:“你娶得好老婆,真的好,把一个家生生搅散了。你也胳膊肘向外拐,让我奶奶带着我爹,孤儿寡母流离在外挨饿受冻,要不是我奶奶还些本事,我爹怕是早死在外面了,现在跟我说我是苏家的人,你是姓苏吗?啊?苏无虞?”
那老头怒道:“放肆,你胆敢如此对你叔公讲话!”
律道子横眉一指:“干你什么事?你姓步,苏家的事何时轮到你插嘴?!”
见那老头噤声,律道子又言:“现在跟我说苏尘荒不得子,来找我抱一个过继给你们···真是···你们怎有这么厚的脸皮?”
“过去的事,我们确实有亏欠你和你爹,我真心愿意补偿你。你也不忍心让苏家绝后吧?”苏无虞说着往前一步,想要靠近律道子。
“站住,别过来!”律道子条件反应般后退一步:“别再靠近我,你们的味道害我快吐了!”
“你!”其余三人脸色立刻变得铁青,怒目决眦,似乎要把律道子生吞活剥了。
律道子反倒乐了:“回去吧,换步疏琴来求我,或许我会考虑一下,哈哈哈···”
不等苏无虞等人反应,律道子已御起卓绝轻功,瞬间走远。
“看他轻功,不想林萧远还指点了他几招。”苏无虞望着律道子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方才被苏无虞称为挚儿的年轻人道:“我早说过他有古怪,他如今的徒弟是上官维的徒孙,那上官维也与林萧远是旧识。”
老头道:“哼!他以为攀上两个九段,自己翅膀就硬了。”
另一名年轻人道:“我们总不能在上官维的地盘上把他硬绑了回去吧?”
“走吧。我们还有时间。”苏无虞说罢先走一步。
“去哪啊?大姑爷?”步挚紧跟其上。
“去看看道儿的徒弟。”
······
雨,又落雨了。
夏日的某个正午,旁生某地下了一场骤雨。
人群因骤雨消散,又因骤雨重新聚集,空气中的宁静渐渐被嘈杂代替,形形色色的人围在树下躲雨,谈话,甚至生火煮饭。
与众人画风迥异的,是一名静坐于菩提树下的服饰华丽的少年,一直闭目沉思。
在少年心中,除却琉璃雨声,却不闻任何声音。
回首过去,是一望无际的空,展望前尘,也是一望无际的空。
若没有底线,人愿意在这个世上一退再退,得过且过。
曾在云端的,醉生梦死便好。
曾入泥泞的,自甘堕落即可。
背负宿命的,临阵脱逃便是。
一无是处的,苟延残喘就罢。
血液,失去沸腾的意义便早已凝固。
心脏,失去跳动的价值便早已静止。
所谓高贵的生命承受不住一滴热血的重量。
所谓高洁的灵魂担当不起一份信念的深度。
蹉跎,平庸,等闲,拖磨。
唯一余留给自己单薄生命的一件轰烈的壮事,便是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结束这于世间意义微小,却令至亲悲恸的生命。
人生最痛苦的事之一,是无法放弃。
纵是万分煎熬折磨,却也无法放弃,说什么坚持不懈、锲而不舍、百折不挠、矢志不渝、九死无悔·····
都只是自愿入局,甘被玩弄的安慰话。
思念是绝路,回忆是迷途。
未曾出生的,先入黄土。
未谙世事的,自溺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