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们来报!”
“那些个蛮族之人岂是我东青的对手!”
萧旬逸最后一句说得着实振奋人心,灵堂那性急的早就忍不住接过了话,一出声众人皆是纷纷附和。前一秒整个莫府都还沉浸在凄恻中,如今却个个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就奔回边疆去要那些蛮夷血债血尝。
耳畔是一句句豪言壮语,萧容早已被感染,自从知道莫锦寒辞世的消息后闷在胸口的浊气终于舒了出来,恨不得与她们这些将士一起喊。可他再如何,脑中却仍维持一分清醒,他母皇不过两句话就让屋里原本沉闷的氛围完全转变,果然是好手段。
申时初,莫锦寒的灵柩由莫家嫡长女莫无沙带领之下一起送进了万佛寺。萧旬逸半途和众子嗣回了宫,萧容却是全程一直跟着,最后还和萧茹倾一起回了莫府。
他对莫府只有一点模糊的印象,沿着府中蜿蜒长廊漫无目的地走,却意外就找到了小时候跟萧茹倾一起学武的庭院。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雪,日头西斜,白色的雪光夹杂着夕阳的橙色,傍晚时分,晚景弥秀。萧容却抬起手在那栏杆之上拍了一下又一下,手心很快被冻得通红。
白芷阳见他从大堂独自出来,看着似是心情不好,虽有向竹跟着却还是不放心默默尾随其后。这会儿见他似是郁结难舒,忍不住便出声道:“天寒,殿下还是回屋去吧。”
萧容手一顿,回头瞥了一眼,白芷阳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担心地看着他。他愣了愣,将冻得发僵地手藏进衣袖里,目光又转回了庭院里,也不问她为何在这儿,只径直道:“小时候,我跟莫将军学过武,扎马步的姿势还是她手把手亲自教的。”
他自顾自地说着,也不曾看她,声音很低恍如只是自言自语,“我七岁那年,北燕派了使臣前来,言辞间颇为不屑我朝多是文弱书生不堪一击。午时那场武比时本来说好的是点到为止,她们倒好,比试的武将砍了我们士兵一条胳膊都不知停手差点要了她的命,结果还不是被莫将军以牙还牙同样卸了左臂。”
他语气很淡,可抑扬顿挫中气愤和崇拜各涩情绪却真真实实地传了过来。萧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道:“莫无沙很快就会出征去的。”
白芷阳愣了一瞬才接口:“虽然皇上不曾答应,可想来以无沙姐的脾气不会就此罢休。”
“东青需要一位莫将军才能稳民心振士气,我母皇心里再清楚不过——”他解释了一半蓦地戛然而止,只自嘲地勾起了唇摆摆袖,“你哪里懂这些,我也真是没人说了。”
她哪里不懂了——
白芷阳虽然很想反驳,可事实上萧容说的话她确实有点不明所以。她看着他变得有些落寞的神情,心里不太好受。“殿下是想去边关?”她一直觉得他跟别的男子不太一样,这一次终于从他的言辞间听出了些许端倪。
萧容没想到这呆子平日里挺迟钝的,这个时候倒是意外敏感。他抿着唇沉默。白芷阳见他不答心里越发揪了起来,忍不住就安慰道:“莫家两代主君皆曾在疆场出生入死,殿下若是想去,想去的话——”想安慰人是不错,可她说到一半就有点后悔。他当然不能去啊,身为男子就该在家中相妻教女才对,更何况是那种危险之地。
白芷阳一脸懊恼,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了。萧容本来就没期待她能有什么建树,如今见她这副表情反而觉得怪好玩的,噗哧一声就笑出声来。他抬袖掩唇,咳了一声很快又板起了脸,佯怒道:“你这呆子懂什么,不理你了。”
他哼了一声施施然地转身走了,留下白芷阳怔怔站在原地,眼前还在回放着方才他那巧笑嫣然的模样,耳畔回荡着他那句似是带着些许撒娇意味的话,心跳止不住地快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白芷阳这对跟打仗牵扯的比较多呐~
☆、若即若离心纠结(捉虫)
“母皇,儿臣想去边关。”
御书房里,萧旬逸看着跪在地上的萧容,头疼地柔柔额角,“简直是胡闹!”她这皇儿虽然向来理智,十四岁的年纪有时候所思所想比他两个皇姐都还要成熟,可当真倔起来却着实烦人。就比如今天,刚从莫家回来就来御书房堵她,一理论就是小半个时辰,现在干脆是扑通一声跪下了。
萧旬逸见他如何都不听,火气有些上来了。萧容却还不退,猛地抬头,直直看着她:“儿臣五岁学武,七岁善射,这些年日日有所进益。至于兵法谋略,母皇您心里不知道吗?我又有哪一点比皇姐差?!”他字字咬得清楚,即便知道讲这些或许根本没有用却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想要个答案。
萧旬逸沉默地看着他,好一会儿回了一句最是残忍的话:“也许你确实样样不差,可你终究是男儿之身。”
萧容整个人就僵住了,愣愣地在地上跪了许久才撑着地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了。
正德二十三年元月,莫将军之女再次进宫主动请缨带兵出征,圣上念其乃是莫家独嗣不曾应。莫无沙长跪不起,圣上感其忠义,终应允,封其为副将。同月,封太女殿下及安乐王同为监军随大军一同前往边关。
萧容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过了两天,莫无沙出征本来就是萧旬逸所愿倒是没什么,可派两个重用的皇女前去他就想不通了。边关险地,万一两个都是有去无回日后冬青岂不是后继无人?他去找萧旬逸要个说法,却只得了一句:“朕自有主张。”甚至还被警告了一番:“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容儿,你僭越了。”
这下子,萧容是被彻底伤了自尊。
“殿下,您当真不去吗?”
帝都的大雪还在下,一出屋就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意。萧容却从上午开始一直趴在含心殿长廊的栏杆上,一手撑着脸,淡眸细眉间皆是显而易见的百无聊赖。
今天是莫无沙出征的日子,帝都上至皇帝下至百姓全都去送行。萧旬逸是想让他一起去的,可萧容自从那天受刺激后就再也没出含心殿一步。这不,吴嬷嬷来催了好几次也不见他有动静。
萧容是嫡嗣,平日里深得宠爱,耍耍小性子是常有的事,但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不分场合。向竹担心,吴嬷嬷走后忍不住就开口劝他。萧容却嗤笑了一声沉默着不答。向竹见状不敢再多言。
大军出征,萧容到底是没有去,在长廊上独自一人站了许久。风吹霜雪,他发间沾了不少雪花,向竹跟在他身后不远处见他如此怕他着凉有心再劝。萧容叹了口气却突然一甩袖,冷声喝了一句:“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