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说:“你的酒,十七年的花雕。”
“哦?他们说是二十年的。”
那人凑近了一些:“你是谁?”
周箴不说话。他虽然清醒了一些,却很困,只是不想在面前人眼皮子底下就酣然入梦,于是只好转移自己注意力,盯着那人腰带上的玉瞧。
那玉佩有婴儿巴掌那么大,刻着荷花荷叶,碧莹莹的。
罗悬在宴席进行到一半时便退了出来。今日虽说是为他设的宴,也不过是他父亲众多经商手段之一。他素来与家中不亲热,提了壶酒,离了宴席,来中庭的方圆池喝酒赏月。
前庭觥筹交错,而他对月浅斟。
雅兴正浓,忽听得一少年的嗓音,约莫只有十五六岁,唱着勾栏人家的小曲。身上是蓝色的粗布衣裳,只领口处露出一点白的内衫,倒很干净。月光清冷的铺洒在他的脸上,却是人面桃花。
风流。当下只想到这两个字。
他饱读圣贤之书,文章忧国忧民,凛然正气。只是风流不风流,从来由不得他自己做主。心生感慨之时,他替这少年郎补上下阙。词中意境,正是他此番心境。
人生百年有几?
且酩酊,任他两轮,来往如梭。
☆、第三章
第三章
话说罗府宴席结束,次日,罗府的院子跪了满满当当四十来个人,分成两拨,原来是厨子们和戏班子等着受赏。
罗府富甲一方,出手十分阔绰。周箴不过做了两道凉菜,却得了七两银子的工钱,这还不算,还有打赏的。
昨日那酒还在他头里翻腾着,他隐隐约约只记得实在撑不住睡了,醒来时已经在自家宅子里。原来老陈见人没跟着回去,很是焦虑,了颇大的劲才把他带回去。
神游之际,周箴低垂的眼前出现一人,墨绿的衫子。
抬头,是昨夜那人。心道不好,若是揭穿自己在那池子上荒唐的举动,打赏不成,还要扣我工钱,且今日一看,此人温雅如玉,衣料价值不菲,定是罗府的哪个主子。
罗悬从身旁仆从举着的盘子里拿出一块淡青色的椭圆玉佩。周箴呆愣愣的,下意识接过,忽然愣住了。玉并不是厨子该领的赏赐。风俗习惯是,设宴的人家需得赏戏班子一块玉,这里头,有一些风雅的故事,故而也就约定俗成。而且这玉,通常都是赏给戏班子的台柱子。
周箴四周看看,郁闷地想,我没站错啊,这的确是厨子那帮人跪的地方。
周箴便道:“我不是戏子。”
罗悬只笑笑,并不回玉,走开了。
周箴端详那块玉佩。成色说不上怎么好,比之以往王府世子们的佩玉差得远了,也没有什么雕饰,似乎并不十分值钱,也就下了。
大概我那两道凉菜十分开胃。嗯,定然是这样。
领了赏回去,同老陈一提,老陈很有兴趣地拿了玉佩瞧了半天,笑着还给周箴:“的确不算上乘,也没人说厨子不能受玉,既然给了你,就带着。”
周箴没什么金银玉器。一来他不喜欢这些,二来挂在腰间,叮叮当当,他又不是公子哥,一不小心就磕着了什么,很是麻烦,就将玉塞到了自己的木盒中。
过了一会儿,周箴才发现老陈今日心情并不好。
老陈注意到周箴的眼神,道:“……我在京城的朋友说,还有人在寻你。”
周箴霎时白了一张脸。
已经悠哉悠哉近一年了,他快忘了,他是个逃犯。难道就凭一个下人,他们都怕允王一族东山再起?
“为什么?”
老陈苦笑摇头,喃喃自语:“按理说无人知晓才是……”
“现下怎么办?”
“我本不想轻举妄动,生怕有诈。但刘胜说,苏州知府府中前日住下了一位京城来的贵客……”也许来捉人,也许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