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泠原本就还沉浸在方才被他擦拭额头的事里,又听到他的声音忽然响起,忙抬起头来。
这模样有些像是只受惊的兔子,他忍不住想。
“水好了,谢姑娘洗个澡去去寒气吧。”
“麻烦你了。”她抿了抿唇垂下眼。
如果眼神不交会,是不是可以更坚定一点告诉自己不要往下跳呢。
谢泠坐在木质浴桶里抱着自己的膝盖,深吸了一口气,说实话,她一点都不喜欢自己这个犹犹豫豫的矫情模样。
这种低落感一直持续到洗过澡去做饭时,直接导致的后果便是两个菜炒得十分不走心,出来的味道连她自己都有些嫌弃。
难为谢星和楚留香居然还都很给面子地吃完了,反而搞得她有点抱歉。
这顿饭吃得似是同以往没什么区别,但楚留香是何等的敏锐,早在刚下筷的时候就发现了谢泠在刻意避开自己的目光。
虽说她一直在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可像今天这样带些慌乱倒还是第一次。
谢星也有察觉到他俩之间气氛不太对,但他已经先入为主做了“姐姐肯定也喜欢师父”这个判断,吃完饭便抹嘴跑回了房间,留他们两个坐在那面面相觑。
“我收拾一下。”谢泠装作无谓地站了起来,并不看他,“你自便。”
“我来吧。”他也站了起来,抢在她前面将碗碟收好到自己手上,“谢姑娘最好还是饮碗姜茶早些睡。”
谢泠站在那,心绪十分复杂。
她真的挺怕自己习惯了楚留香对自己的温柔和照顾之后像穿越前恋爱时一样一头就栽进去,从此再无理智可言。
那种状态她不是没有经历过,虽然现在回忆起来也已久远得很了,甚至连那时情窦初开的对象到底长了一张怎样的脸都记不太起来。
但将一颗心完完全全牵在一个人身上的感觉,却是很清晰的。
真要那样了,旁人的劝告大概也半点用都抵不上。
第二日去医馆时,西门大夫也察觉到了她情绪的烦躁,问她是否有什么烦心事,不介意的话自己或许还能出一些主意。
谢泠很是感激,但是想到他对自己的种种劝慰,又把那一腔积在胸腔里的话吞了回去。
虽然她想她即使不说,西门大夫也肯定早认定了她和楚留香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
“你不想说就算了。”西门大夫长叹一口气。
“……本来也没什么。”她揉着太阳穴解释道,“可能因为我昨晚淋了雨冻了一场又没睡好。”
“你身体底子不好,还是得小心些。”西门大夫咳了一声,“手伸出来,我替你探一下脉。”
而她盯着对面人苍白的脸色,实在忍不住说了一句,“您可别只说我,我看您这身体底子比我还差呢。”
西门大夫的动作一顿,脸上竟浮现出一丝苦笑,“我也是没办法。”
谢泠看着他的表情,忽然就想起了昨晚在门外听到的咳嗽声,顿时有些迟疑。
“行了,不用担心我。”西门大夫及时出声阻止她胡思乱想,“你去看看阿雪吧,冷少侠也在。”
“他们俩练剑,我过去也听不懂。”谢泠耸耸肩,“等午间给他们做点吃的送去就好。”
只是午间未到,西门医馆便来了一位让西门大夫直接提前关门的客人。
说客人是因为这人一看便不是来看病的。
他不仅一身的杀气,肃穆得叫人不敢接近,脸上还戴着一个狰狞的面具,并不露出真容。
西门大夫却似乎并不怕他,脸上甚至还有些笑意,“你来了。”
那人扫了谢泠一眼,似有询问的意味在里头,不过不一会儿就重新转过头去,对西门大夫开口道,“来了江南,也没见你有所好转。”
“本就是受人所托。”西门大夫大概并不想多谈这个,将话题引向了自己的儿子,“阿雪说暂时不回太原,我不会勉强他。”
“我不是为他来的。”戴面具的人说。
“阿泠替我去沏一杯茶吧。”西门大夫忽然转头看向她,吩咐了一句。
谢泠听得出他想支开自己的意思,应了下来便往后头去了。
西门吹雪就在后头,大概是刚练完剑,人还有些喘,见她过来唤了她一声,“阿姊。”
“冷大人走了?”谢泠一边沏茶一边随口问了一句。
他点点头,目光投向她手中的茶杯,皱了皱眉,“给我父亲的吗?”
“不是,是一位戴面具的客人。”
西门吹雪却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愣了愣,好一会儿后才道,“原来是他来了。”
“你认识他?”
“是我叔叔。”他恢复了冷淡倨傲的神情,言语里也不再有情绪起伏。
但谢泠还是没来由地觉得,西门吹雪应当很不喜欢他口中的这位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