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旁,不然看我的打扮车夫决计是不肯停下来的。我俩默默地看着沿路的风景,谁都不肯先开口。
最后,他妥协了。“维什尼亚克巴普洛维奇现在是什么状况?请您说明。”
我转身朝着捷列金夫公爵,直到他眼中的轻蔑之情消失,才给他讲明了他们离开之后发生的事。公爵神色晦暗不明,最后发出一声嗤笑,“这种健康!”他说,“这种身体水平,他竟然还想过一种独立、自由的生活,但他打小就是温室里的那些外国种:有点漂亮,娇贵,还满脑子胡思乱想。他全叫那些虚无主义者毁掉啦!”
“您这是担心他,”我说,“您爱他,就像爱儿子一样,为什么您还要羞辱他?……”
他坐得端端正正的,考虑到他瘫痪的下半身和马车的颠簸,要做到这点是非常难的;在向我投来一瞥之后,他回答道:“如果您有点自尊心的话,”他干脆又严厉地说,“就不会问这种问题。因为我对此的答案必然会引发一场极不体面的争吵。我会忍不住侮辱您,您就会不开心,瓦纽沙受您影响,也会不开心不然是折腾自己,再不然就是忤逆我。”
“您说话顶向我一个客户。”我回答道,“一个波兰人,蛮横极啦;我是个画画的,他只是个商人,但他偏要干涉我作画。我拥有这所宅子!我得决定它在图画里看起来的样子!这个人就这么头脑不清醒地喊叫。结果呢,他那不清醒的眼睛捕捉到的色实在跟一个醉汉眼里的蝴蝶翅膀没什么两样,颜料盘都要打翻啦。这个神经病打死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豪宅是那么一个五斑斓的丑地方!”
捷列金夫公爵有点被我逗笑了;而他自己也在吃惊这一点,“底下呢?”他追问道。
“底下?……底下是,我有天去找他,提供一些修改的方案。然后这位大商人先生呢,带着个戴眼镜的秘书,决定了他那幅胡涂乱抹更有艺术价值!看来,他没来骚扰我们的这些天里,他全专注地给自己在洗脑啦。您看,公爵先生,就一个低俗的波兰商人也懂得美和丑,懂得自个儿想要什么。可悲哀的是,除此之外他还懂怎么扭曲自己的审美和情趣,好去迎合自己的观点。但是最可恨的明明是那个秘书呀!他明明戴着眼镜,不聋不瞎,受过高等教育,可他还是决定辜负这一切,把黑的说成是白的!这不可笑吗?”
“他也没有辜负一切。”公爵指出,“他挣得了他雇主的一份薪水。”
忽然,他迅速地莞尔了,“您讲故事的腔调,跟维什尼亚克巴普洛维奇十几岁的时候真是一样。你们都喜欢在话里暗暗嘲笑人,还指望人家领情。”
他叹了口气,表情又极快地变为平静,“对了,还有这个你拿去。”他从兜里掏出几页纸来,不无嫌恶地说,“请你拿去。这是那个佩图霍夫塞给我的,”他顿了一下,“看来是指望我能站在他的尸首旁边读完,然后痛哭流涕呢!”
我迟疑了一下才接了过来,又匆匆忙忙地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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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列金夫公爵钧鉴:
我猜想,在您拿到我慌张无措地塞进您手里的这封信时,心里一定烦闷又迷惑,同时嘲笑着想:“这个穷小子,难不成真的以为只要和大人物互相厌恶,就也算建立起了某种形式上的联系了吗?未也太拔高自己!”您是多愤慨啊!我怎么会自信地写下这些说明,而确保您不会在拿到它的第一时间就撕毁或者丢弃呢?那是因为您轻蔑的好奇心会诱使您看下去。一个卑鄙下流的人,他的遗书又能好到哪去?
……”
我正准备往下读,马车却摇晃了一下,稳稳地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