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风起停住手道,“医生不都说我好得快嘛。”
向北拾起地上的镖给他,“那也得好好补养,不能落下病根。”
张风起让了步,扔出一只飞镖道,“热了我就喝。”
听见汤开,向北去端,自己先尝了一口道,“是太肥,以后少喝几次也行,牛奶得天天喝,对骨骼好,又不腻人。”
张风起一皱俊眉,“我又不是小孩。”
向北道,“就当喝水。”
说着,把汤递给他。
张风起接过碗一口气喝光,站起来取靶上的飞镖。
向北笑道,“哪里不是小孩了?”
张风起和贵喜商量好,不告诉父母工地的事,所以没费心和家里联系。
白天张风起呆得无聊,翻翻向北给他的课本打发时光,晚上向北教他读书写字。在这样悠闲的情况下,他的学习大有长进,字也写得像那么回事了。
电视电影他兴趣不大,向北怕他烦闷,在客厅安了个室内篮球架,果然他很喜欢,常常投来投去,倒把飞镖冷落了。
这一成不变的生活也不错,每天下班开门的刹那,见着他索然无味的翻看书页,或全神贯注的投篮,向北不由得感到了踏实和欣慰。
过了半个月,张风起的伤好得差不多,阳光一天一天的热辣起来。
农忙时节,田祥回了家,贵喜在一个修理厂打下手,张风起和他没怎么见面,后来听贵喜说好像有人来捎过口信,但具体内容贵喜也不清楚,
只好罢了。
风起之时 正文 8
星期日上午,向北值班,张风起一个人到外面转了转。
虽说在城市呆的时间不短,但以前都是从工地到工地,很少有功夫注意城市的景致,琳琅满目的店铺倒也新鲜,只是人们的回头率让他不快。
天蛮热的,身上发黏,吃了午饭,便回去了。
向北已经到家,刚洗完,正好换他淋澡。
从浴室出来,张风起找了指甲钳剪指甲。
看他在沙发上曲着身体,向北搬了矮凳坐下,放他的脚到自己腿上,道,“我来。”
张风起的脚趾和手指一样,舒展性感,只是脚背上的伤不禁让人的心一跳。
用指尖摩挲着纵横交错的伤口,向北道,“风起,你不要再去工地了。”
张风起没说话,午后的骄阳直射进来,照在他的脚上,微微发烫。
向北抬眼看他,炽热的光线映照着两人的面庞,明亮却迷蒙。
眼睛被光灼得难受,张风起低下头,望进正凝视自己的双眸,清晰的,深瞳里刻印着他的模样。
“我很害怕。”向北说。
张风起蜷起脚,踏在他膝盖上,“我想回家看看。”
向北一愣,“回家?”
张风头,“上午我买了火车票。”
“多久?”向北问。
张风起看着他,没回答。
“一个星期?”
“我不知道。”张风起说。
向北坐到沙发上,将他揽入怀里,“两个星期,要是没有你的电话,我去接你。”
张风起未置可否,或者他并不知道可否。
人与人的关系极其微妙,似乎只能依托特定的时间和地点存在,一旦时空转变,就会消失。只是,若当真情深意切,为何坐视分离?正如河面上各自乘的一叶扁舟,虽希望并舟而行,却什么也不做,任它随波逐流。
这情字毕竟要排在许许多多更切实的物质利益之后。
人生之河大部分平淡不奇,并无多少恶波险浪,只需划几下浆,既可相从,然而愿意花力气的少之又少,却要在日后感叹人事无常,有缘无分。其实不过是附庸伤感的虚妄矫情。
第二天,张风起上了火车。
按时间,大概次日凌晨到家,但向北没有再收到他的消息。他走了半个月,音讯全无。
过了两天,向北调换好假期,整点行装南下。
飞机一小时到省城,再乘短途火车赶往小同庄所属区县的上级市,下火车坐长途汽车直达县城。
天已经黑了。
这里地处南北分界岭,方言除了以入声和平舌音为主之外,在吐字语法上跟标准音相仿,沟通起来困难不大。
向北打听清楚,登上下乡的末班中巴。
他高大英俊的外形和衣着打扮很引人注目。
刚坐下,旁边的中年汉子就问,“不是当地人吧,城市人?”
“是啊。”向北道。
车已经坐不下了,但客人还在继续上。因为是最后一班,白天去县里务工办事的都要赶这趟车回家。车内每个缝隙包括座位底下都塞的满满当当的筐子,挑子,扁担,麻袋,甚至还有一篓嘎嘎叫唤的鹅。
人叠货,货叠人,视野很是狭窄。各种各样难闻的气味使车厢里的氧气格外稀薄。向北的长腿被压在一卷草席下,曲得难受。
即使他坐过的最拥挤的地铁和公交车,也比不上这车一半糟。
然而这些人似乎习以为常,理所当然的忍耐着,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向北身边的汉子和新上车的人打完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