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
白文的妻子原是一家电视台的主播,婚后专职养尊处优的阔太太,和她这个层次的多数女人一样,她向往着西方乐土。他和她的人生道路或许从开始就隐藏着本质的分歧,到了她无法再等待的年龄终于凸现出来。
她不会放弃自己的梦想成全他的事业,而让他放弃事业成全她的梦想,也过于苛刻。难以调和的矛盾势必产生摩擦,口角,怄气,猜忌,直至瓦解十几年的婚姻。与其经历种种折磨之后走向分手,不如尽早做出决断。
他意识到人生前途的清冷,但无能为力。不管婚姻或者家庭,指望这个年纪从头再来,只会让一切更糟。
与张风起重逢,是意外的惊喜。
他甚至比当初更渴望拥有他,尽管无论考虑他的条件或者张风起的性格,都缺乏可能。
喇叭此起彼伏的响,停滞的车流活了起来,开出十字路口,终于畅通了。
咖啡馆的小包间清幽别致,白文叫了咖啡,知道张风起嫌苦,为他点的热饮。
手机响了两次,白文关了机。
看张风起两口就把饮料喝光,他笑道,“哪里来的乡下人,把这么高级的洋茶当白开水灌。”
张风起放下杯子,“你不知道?”
“不知道。”白文正经八百的说。
“哎哟,”张风起斜视他,沉低嗓音道,“江北佬欧。”
他学的神情语气竟颇有六七分像,那个“哎哟”,跟本地人的腔调一模一样,白文一口咖啡呛住,忙取纸巾擦嘴,“你这个小江北佬,真要人命欧。”
张风起笑起来。
他笑得时候,有一种特别的男子的性感,混合了少年的青涩和阳光的味道,让人怦然心动。白文的定性再好,也有些难以自持。
门外风铃震动,服务员端着茶食水果进来。
白文回神,对小姐道,“麻烦拿一壶茶,跟刚才一样的。”
小姐点头,收了张风起的空杯,掩门时,忍不住又回头朝张风起看一眼,见白文看她,匆匆低了眼眉,对廊上的服务生道,“一壶茶。”
白文道,“小鬼,你还没说话就把人家姑娘迷得晕头转向,可怎么了得。”
张风起扬起俊眉,“叫她们跟我,没一个肯的。”
白文朗声而笑。
服务生进来奉茶,全套的西式茶具,一色六个小盏,细瓷壶。
说是茶,其实并不是茶,是西式的混合饮品,就像酒吧里的调酒一样。他斟好一盏茶,白文对他摆摆手,出去了。
搅着咖啡,白文道,“小风,跟我一起走吗?”
张风起低头吹开浮沫,没说话。
“你的机票,我也订好了。”白文说。
张风起抬起头,“不行。”他直视他,简单明了的回答。
白文先移开了眼神。
张风起把玩几只精致的瓷盏。
好半晌,没有听到白文开口。
张风起也没抬头去看。
窒闷的空气中似乎划过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仔细听却什么都没有。
结果在他的意识深处早已察觉,但经由他口中得到确切定论,还是令他心脏发紧。除了这个小“江北佬”,还有谁能连拒绝也这般坦然?
“我已经老得不适合追求人了,”白文沉声道,“我应该把时间放长一点,等你说不出这样的话时再开口。”
“你别难过。”张风起说。
白文道,“这是安慰吗?”
“是。”张风起道。
白文真真正正笑起来,夹了薄片蛋酥放他的小碟里。
“那我勉强接受了。”白文说,日后他将继续寂寞下去,尽管他愿意不惜代价换得他,但既然这样,就这样吧。
“小风。”
“啊?”
“我们,保持这样吧。”白文说。
张风起道,“本来就这样啊。”
白文笑道,“没错。”
吃了晚饭,回工地,天黑透了,雨还下着。
打开车门,张风起伸脚下去。
“拿着伞。”白文道。
张风起接过伞,“明天还你。”
“不用还。”白文道。
张风起撑开伞,“那我走了。”
“小风!”白文喊他。
他回头。
“有空打电话。”白文道。
“好。”
大门旁,站着等他的人。
“你下班了?”张风起问。
向北道,“吃饭了吗?”
“嗯。你呢?”
“我也吃过了。”向北道,“回家吧。”
两人到站台等车。
下雨的晚上,车格外紧张,偶尔来辆公交车,满得上不了人,出租更是难打。
实在等久了,只好步行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