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些害羞地道,“我嫁他,并非前世修来,他娶了我,才是三生有幸!刘瑾便是我送他的见面礼,他也该懂些事了,父母教不了的,我来教,天下人做不到的,我来做,我耐了多年,总算盼到了这一日,直到这一日起,我才算是真正活着!”
她的神态虽然羞涩,但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乐瑜深吸一口气,望着神采奕奕的妹妹,发自肺腑地道,“从你小时候我便知道,我妹妹与众人,是有些不同的。”
作者有话要说:亲戚去世,下周要出门,所以最近加更的可能不大。
在此为疼爱我的姑夫祈福,我还记得您憨厚的笑脸,而在被病魔折磨了这么久之后,希望您在另一个世界也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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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唐寅的忍
随着正德帝朱厚照的离经叛道,百官们也随之修正了自己的行动轨迹。多少年来每日都必须到华盖殿上朝的京官们也赢得了少有的空闲,除非有什么大事,否则皇帝如今是不上早朝了。取而代之的是内阁大学士们每日早晨到豹房与他会合,讨论必须决策的国家大事——自然,小皇帝身边也少不了掌印太监刘瑾的身影,朱厚照只不过是要对明帝国每日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心中有个数罢了,到了下午,他自去玩耍他的,刘瑾却要留下与学士们蘑菇,一道道命令,便由司礼监与内阁一道签发出去,保持了政令的基本畅通。
这并不是说朱厚照对朝政漠不关心,他之所以能这样悠闲,仰仗的便是内阁与司礼监的互相牵制,此外还有情报机关的定期报告,深夜里将刘瑾叫进宫临时修改一道未曾被上报的任命,那是常有的事,朱厚照毕竟不是蠢材,没有人比他更懂得权力的好处,只是这位小皇帝的性格并不传统,以至于有几分刻意地放纵着内阁与司礼监的权力膨胀,不过是时不时行使一下自己的权威,好让众人知道自己并没有玩忽职守罢了。
自从皇后被诊出了身孕以来,朱厚照本来已经够松的拳头,就又再放松了几分,每日里不过是叫大学士们到乐琰居住的小院前头一排书房里坐着说说事儿,往往是问得并没有什么大事便起身离去,回到正屋陪伴妻子。到得下午晚上,才偶尔到校场走走,但却是怎么都不肯出宫的。
大学士们对这样的情况,一则以喜,一则以忧,皇上的心思怎么都用不到朝政上,这不得不让仅存的有识之士们对他越发绝望,但椒房独宠,帝国有了继承人,不论怎么说也是好事——自然了,在第一个跳出来请皇上丰富后宫,为帝国多多生育子孙的御史,被西厂厂公谷大用亲自带进了诏狱之前,朝中也是颇有些议论的。只是如今天下,有几个官儿的胆子大到敢为了那虚无缥缈,充满争议的妇德二字,去冒犯荣宠正盛的皇后娘娘?就算真有这样的傻子,也早如那王守仁似的,得罪了刘厂公被发配到南蛮之地去了。此时还能在京中做官的,谁不是没眼色的人?就连那倒了霉的御史,众人也都心知肚明不过是奉了刘厂公的密令行事罢了,都在暗中议论皇后娘娘的辣手,据说那人从诏狱出来,已是只剩半口气了,第二日刘瑾还因事被皇上掌掴了几下,脸面大失,直教人感慨这天下的风气是真的变了,连首辅李东阳都不得不对刘厂公低声下气,叩首行礼时,唯一能和他分庭抗礼的却不过是一介女流。
新任国子监祭酒唐寅走近豹房时,听到的便是这样的窃窃私语,今日是陛下难得有兴致见人的日子,那些要离京的、才回京的地方官
96、唐寅的忍
们,等着这个陛见的机会,已是久了,乌压压地在豹房正院前的小空地上站得满满当当。这些人都是展眼就要拔脚走人的,哪里还怕无意间得罪人?嘴巴是一个赛一个的毒,说着那被打了板子的御史,都是做掩嘴葫芦状,又有人描摹出那人受不得苦,连连互通的样子,撇嘴道,“钱是好,可也得看有没有这命去挣不是?正院里的那位岂是他一个小小的御史能动得了的?母老虎怀胎,正是择人欲噬的时候,他可巧就送上门来了,也算是忠心——瞌睡了就送个枕头不是?”
唐寅听得他们这样轻浮地议论皇后,心下不禁一阵阵的腻味,又是有些快意,又是有些认可,又是有些羞惭,又是有些不服,不管夏皇后正要做的事有多么不守妇道,在当今天下,唯有她能和刘瑾一较长短,乃是不争的事实,这些士大夫们固然对阉党深恶痛绝,但对后宫的女眷们也没什么好声气,在他们看来,治理天下是男人的事,宦官至少也曾是男人,而政治,俨然便是应当让女人走开的。唐寅身为士大夫的一员,自小便被这样的思想熏陶,又哪里能够免俗?只是如今他在乐琰手底下讨生活,也货真价实地体会到了后宫女眷的威力,便不爱听这些人这样议论她,只是他人微言轻,又是才起复的,最怕惹事,因此只得忍了分辨,在人群中推推挤挤,盼着早些到院子前头找个地儿坐下,等着进去面圣。
他这不挤还好,一挤可就捅了马蜂窝了,这些官员们一个个等级相仿佛,又都是展眼就要各奔东西的,除了本来就相识的不算,个个都不客气,被唐寅挤得唉声叹气,叫喊连天,都道,“老兄别急,一会儿自然到你进去!”
唐寅苦笑道,“劳驾让让,咱们是李首辅叫来问话的,进去迟了可要被问罪的。”说着,一边搡开了眼前的一条胳膊,那人望了他一眼,忽地阴阳怪气地叫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唐祭酒!失礼失礼,您可是娘娘跟前的红人,快请进!”说着,便夸张地跳了开去。
一时间,众人的眼神都聚集了过来,都窃窃私语道,“这就是那娘娘祭酒?”
“托庇于妇人,嘿,真乃士林之耻!”
“亏他还是江南四大才子,吴县人的脸都要被丢光了!”
阵阵议论,一时间喧嚣尘上,唐寅面上发烧,低了头不发一语匆匆往前走,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或是原本就是有意安排,一夜之间,京城中都知道了他与杨廷和之所以能回京,乃是夏皇后在皇上跟前说项。这两人,也都决定了为皇后效力。这下,他可就成了士林中的众矢之的,这些士大夫们自有自己的一套处世哲学,倒不是说他们清高到不屑于阿附靠山,而是宦官与后宫女眷,天然便不是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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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选,他们可以靠房师,靠外戚,甚至是靠同年,也不会靠后宫,靠宦官,靠商人。而在正德初年,不靠宦官似乎已经成了一个美丽的梦,就算不曾彻底依附刘瑾,这些士大夫们也或多或少都委屈自己对他低了头,这似乎已经是他们妥协的极限了,现在又多了个夏皇后?!岂不是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原本应当安分于后宫的阉人与女眷,都要把手插到朝政中来了,他们这些读书人又能去哪里?
也因此,不论究竟是羡慕还是妒忌,或者只是单纯地鄙视,官员们的态度倒是出奇的一致,最厚道的那等人,对唐寅也报以冷眼,更有些年轻热血的,就带出了些难听的话。唐寅咽了咽口水,作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压下一阵阵脸红,走到紧锁的小院门前,冲那守门的太监略带讨好地笑了笑,轻声道,“李首辅可还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