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抱,揽着我的肩膀,只是习惯而已。
除非是要去得远了,不然他是不肯坐轮椅的。
我们的日子很规律,别人看起来应该觉得很无聊。
每天早起他都会读一会儿书,等吃过早饭,就和我出去散步。通常走个千来步,就坐上轮椅,让我陪着他在园里游玩(事实上是他陪我),然后回去念一会儿书,吃过中饭午睡一下,就到书房念到晚上。吃完晚餐又念书,盥洗后就睡觉。
我是全程陪伴的,他在哪我就在哪。
有回他书念到一半,突然转头问我,”…会闷吗?”
我正看史书看得目瞪口呆,朱熹被骂成国之腐贼非常鄙夷,我正胡涂,他这一问,我只抬头茫然的说,”啊?”
“整天就只能陪着我…”他神情落寞下来。”我只顾读书,也没理妳。”
“你看我像是闷的样子吗?”我莫名其妙,”我自己不会找事做吗?你读书我看书,再不然我能去窗边呼吸新鲜空气,或者绕室青蛙跳三圈。能做的事情很多,为什么闷?”
我不闷,他闷了。”妳就不会说,只要跟夫君在一起,就心满意足了?”他居然拿书敲我的头,我就知道不该坐得离他太近!
我抱头鼠窜,”你读书读坏头壳喔?好好的干嘛敲我!?”
“跑什么跑?过来磨墨!”他大喝。
我不满的走过去磨墨,”这一定是青春期荷尔蒙过剩才导致情绪不稳定。但你都十九了,这青春期会不会太长…?”
“又说什么怪话了。”他也敢不满,”使力磨!午餐吃三碗的人…这么点力气。”
我大叹,”荷尔蒙啊荷尔蒙,你为什么是荷尔蒙…”
他居然又用书敲我,反了天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什么是荷尔蒙,妳跟我解释过了!”他喝道。
叔可忍,婶婶也不可忍啊!我扑上去跟他对抓,这小鬼怕痒,还敢跟我挑衅!
“别!”他大叫一声,可惜撑拐动作不够流畅,扣分。我已经扑到他怀里一顿乱搔,他又笑又叫,转过来搔我,两个人鬼吼鬼笑的…
等帅大哥惊慌失措的冲进来时,我们正衣衫不整的滚在地上相互搔痒。
场面一下子就冷掉了,虽然是炎热的夏天,我觉得秋风凄凉的刮了进来,飘过几片枯黄落叶,整个凉爽起来了耶。
我赶紧把仙心扶起来,三个人挺尴尬的傻笑。直到门户一响,帅大哥脸色一变,往仙心的背后一躲,抖衣而颤。
王熙凤大嫂,手持两把菜刀,美丽的脸上妆泪阑干。美人就是美人,妆糊了一样漂亮…但美人用火鸡姐的气势舞双刀,还是造成相同沈鱼落雁的效果…
长腿没长腿、长翅膀的没长翅膀的,都跑了。
我很想跑,但只剩一条腿的仙心跑不动,而男人骨头重,他虽然看起来瘦弱,我曾经试过,除了闪到腰,连离地都没两公分。
仙心却非常镇静,露出他慈悲纯洁的圣母笑,”大嫂,怎么了?大哥又惹妳生气?”
以前我觉得被圣母笑呼咙很可耻,现在看别人中招心情就好多了。王熙凤把刀一丢,淌眼抹泪,”三叔,你要为我作主啊!你大哥欺负我没了公婆作主,左一个右一个的抬进来…这家还有我站脚的地方吗?”说完就放声大哭。
“逢场作戏、逢场作戏而已!”帅大哥很不帅的躲在仙心背后,”没要娶,都是别人瞎说!”
“你当我瞎子还是傻子啊~”王熙凤就要扑上去。
“大嫂,”仙心扶着我弯了弯腰,”谁能越过妳去呢?妳是王家主母,大哥心底如何敬重,妳也是知道的。真有这回事就太可恶了,这不是说大嫂不容人吗?真不容人大哥怎有三房美妾,大嫂又待她们那样好?真是如此,大哥就该自己去跪祠堂了。但若是旁人见不得大哥大嫂恩爱,乱嚼舌头,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呢?…”
我听得目瞪口呆,心服口服。之前我只觉得他是个傲娇腹黑色狼伪正太(属性很复杂…),没想到他处理别人家棘手的家务事这样头头是道,表情言语,搭配的恰到好处。
难怪他大哥会逃来他这儿啊…
最后惊魂甫定的帅大哥向王熙凤打揖认错,满口甜言蜜语,还忍着被拧两下。王熙凤犹有余怒,瞋着仙心,”说不过三叔!”她转头对我瞪眼,”三妹妹,当初妳嫂子就是心软,让他抬了第一个才后患无穷!妳可千万不要那么傻!三叔这么会说,就得这么会做!他想讨小,妳来告诉我!我打断他剩下那条腿!”
怒气冲冲的拧着帅大哥的手臂,又一阵风似的刮回去了。
仙心一跳一跳的跳回书桌坐下,装模作样的说,”哎,大嫂都这么说,我没讨小的福气啰…”
我知道他在说笑,但我生平第一次,如此毫无理智的发火。异常尖锐的回嘴,”爱讨就讨,谁管你,谁又拦得住你?”
将头一别,仙心却没有回嘴。气氛变得凝重又僵硬。
好一会儿,仙心撑过拐杖,经过我,恶狠狠的瞪我一眼,拂袖大大哼了一声,就走了。
我觉得满腹委屈,又觉得火大。一下子后悔,一下子又咬牙。这年代三妻四妾还有社会制度撑腰,刚嫁过来时我就知道了。那时我我把三公子当成老板,老板喜欢多几个员工就可以多几个员工,我更能混吃等死,何乐不为。
但现在我根本不能把他当成老板。想到他会再讨几个小老婆,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几乎要捡起那两把菜刀。
但我有什么立场啊?
被说中心事了吧?不然干嘛哼我?我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难过。我那足以笑傲重病威胁的坚强心理素质,居然让我熬不过这关,太莫名其妙了。
我坐到天黑,白娟来请了我几次,我都不理她。连她说仙心不吃饭,我也别开头。但我要她拿棉被过来,她却说三公子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