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太阳花子透过窗棱投进了陆家新房中。桌上的红烛幸得昨夜被陆游一袖挥灭,还剩得一小截迎来了新的日头,旁边的烛油在见证了昨日一对新人的甜蜜后,便心满意足地风干成柱了。雕花大床、罗纱幔帐好似都被那份甜蜜给感染了,这会儿在晨光中熠熠生辉。薄薄的合欢被里裹着一位安睡的人儿,隐约可见凹凸有致的曲线。不对了,怎会是一个人呢?不应该是一双人儿吗?
门外不知谁的轻声打破了这间房子的安静,“三少奶奶,该起床了,三少奶奶……”
床上的人儿听得声音,迷迷糊糊地摸爬了起来,只从披散的头发间隙里略微看出那张娇嫩的脸,是了,正是新嫁娘唐琬。唐琬浑浑噩噩,踉踉跄跄下了床,倒与昨夜陆游进屋模样几分相似,口中直埋怨道,“谁呀?小蝶嘛?你这丫头,要进来就直接进来嘛!这么吵吵嚷嚷地,还要我亲自来开门,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唐琬迎着光亮走到门口,光线有些耀眼,便抬起一只手挡了挡,哪知手一抬撞了旁边的门板,一股痛追到心尖,顿时清醒了。霎时间,看看身前身后的一切,这才想起,如今自己所处的不是唐家的闺房,而是与陆家小公子陆游的婚房,低头又见自己衣冠不整的站在门口,心里惊道,糟糕,新房可比不得闺房,闺房只有娘和嫂嫂这些女眷能进来,新房可就说不准了,门外也不知站着的是谁,我若开了门,以这般狼狈的面貌示人,岂不是要丢尽颜面。于是头也不回地跑回床上,掀起被子便钻了进去,等心情少许平复了,这才抬起头看看门外,只见一个人影在窗户纸上左顾右盼,怕是等得焦急了。
唐琬裹紧身上的被子,这才发现,明明是两人合盖的被子,怎么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陆游人呢?正在思索之际,门外又传来几声呼唤,“姑娘,是我啊!该起床了呀!”唐琬觉得声音听着很熟,再仔细分辨了一番,当即惊喜不已,对了,这声音正与自己在唐家的丫鬟小蝶的声音一般,于是也顾不得自己衣冠不整,赶忙跑到门口,开了门,拉了小蝶进屋。
新嫁娘嫁进夫家,是要重新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有条件的人家就会安排自家的丫鬟跟着一起进门,算是陪嫁丫鬟,好让新嫁娘尽快适应。小蝶便是唐琬的陪嫁丫鬟,小蝶自小就在唐家,伺候唐琬起居,二人虽说是主仆,关系却好得跟姐妹一样,平日里,说起话来不分尊卑的,这会儿佯装埋怨地说道,“姑娘,我在门口站了这么久,你才开门,等得人家好辛苦啊。”
唐琬听了话,伸出手来戳戳小蝶的脑袋,道“都怪你呀,好端端地叫什么三少奶奶,我当是谁在门口呢?”
小蝶窃笑不已,“姑娘都已经是陆家三公子的人了,不叫三少奶奶叫什么?”
唐琬听到这句“陆家三公子的人”,昨晚红烛熄灭后的事情突然涌上心头,一下子面色燥红发烫,直嗔怪道,“你个丫头,胆儿越来越肥了,怕是我平日里待你太好了。”
小蝶一边作求饶状,一边笑嘻嘻地道,“小蝶不敢,姑娘饶了我吧。”
唐琬说道,“好了,跟你说正经事呢,三公子他人呢?”
小蝶眼珠子转溜了一圈,回道“姑娘自己枕边的人怎么竟问我要?”
唐琬瞅她一眼,恨恨地说道,“还说‘不敢’‘不敢’的,你回的哪一句话不是在顶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