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琬无奈地看着自己右肩上熟睡的陆游,心想,什么揭红盖头、什么喝交杯酒都且作罢,最要紧的是早点扶他上床休息吧,总不能坐在这里等他清醒吧,说不好就是一晚的事。于是,便伸出左手将陆游的脑袋轻轻抬起,又起身顺势让他的身体卧到床上,待陆游平躺好后,又将他的靴子袜子脱去,怕夜深露重,他着了凉,便又将被角拉过来掩在其身上。
就在拉被角的那一刻,唐琬突然听到屋外好似有什么动静,便走近窗户,推开小窗向外瞧了瞧,此时的窗外早已一片漆黑,借着星光隐隐可看到院中的假山和树,其他并没有什么,心想,怕是陆家院子里什么阿猫阿狗吧,便合上了窗户,不再理会。殊不知,这动静哪是什么阿猫阿狗有关,这正是陆家老爷夫人不小心发出的。酒宴散后,二老看出陆游不胜酒力,不放心他,本想进来看看情况如何,可是人走到屋外,意欲敲门的手又停住了,二人私下商量了一番,既然是儿子新婚之夜,他老两口进进出出怕是不太好,还是留着两个年轻人自己处置吧。便又转身回了房间,黑暗中不小心撞到什么,这才发出了声响。
只说此时的唐琬直觉浑身筋疲力尽,便坐到床旁歇了歇,再扭头看看眼前的人、铺在床上的合欢被、被枕在头下的鸳鸯枕,心里竟涌上一股委屈之意,好好的洞房花烛夜,就这么面对烂醉如泥的人,嘴里忍不住嘀咕出声来,“什么有窈窕淑女在身侧,此生足矣,我看你开心的是,从今往后你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有个人照顾你吧。”说完,又为自己摇头叹息一番,接着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好深的哈欠,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很累了。唐琬思量着,睡哪儿呢?总不能脱了衣服在陆游旁边躺着吧,万一他醒了过来看见衣冠不整的自己,多尴尬呀,虽然已经行了礼,总还是有些不便之处。唐琬四下看了看,最终决定伏案而眠,便坐到了桌子前。
伏着毕竟比不得躺着舒服,唐琬虽然眼睛闭着,脑子却还不停地转着,好似梦游一般,一会儿梦到唐府,看到爹娘的房间里远得如萤火般的烛光还在摇曳着;一会儿又梦到踏进了自己原先的房间,可是屋内的东西全都变了样,原先睡得床,躺的榻,坐的椅全都不见了,梦里的唐琬纳闷得很,这是不是我的房间?正在疑惑之际,迷迷糊糊听见哪里传来几声,“水,水”。声音很微弱,以至于唐琬分不清到底说的是“水”还是“谁”,便微侧脑袋希望可以听得清楚一些。这一侧,唐琬便惊醒了,醒来才发现,原来这声音不是梦里的,而是床上的人发出的。唐琬赶紧走近,听明白陆游这是想要水呢,便赶紧跑过去倒了一杯水端过去,缓缓扶起仍处于迷糊状态的陆游,将水慢慢灌入他的嘴中。
接下来,唐琬几乎就这样一会儿伏着睡会儿,一会儿听了陆游呼唤,便又去倒上一杯水,来来回回也有三四趟。期间,听得陆游唤了几声“琬儿”,唐琬只说道,“什么琬儿不琬儿的,还是等你清醒了,再商定叫我什么吧!”几乎深夜时分,陆游终于不在叫唤,唐琬也累得不行,进入了深睡状态,这一睡,谁的好踏实。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觉得身上暖和起来,伸手一摸,竟然是一件外衣覆在自己身上,再抬头一看,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离自己只有三寸之远,慌忙噌地一下立了起来。
原来经过半夜休息,陆游的酒劲稍微过去了些,脑子渐渐清醒了,就在翻身准备换个舒服点的睡姿时,竟发现桌子上伏着一个人,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新婚妻子,便赶紧起身欲叫醒她,可是见她睡得甚是酣甜,又不忍心弄醒她,便拿了件衣服来,挡在她身上,自己便在旁边坐了下来,看着红烛映照下的唐琬,面容清秀姣好,肌肤娇嫩欲滴,一时看得入神了,竟不知自己越贴越近。
唐琬揉了揉惺忪睡眼,惊讶地说道“你……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