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永远充斥着绝望和走在悬崖边心惊胆颤的希望。
从回忆里扯出的声音在耳边像录像带一样不断的一遍一遍回放,撕扯着绍耀的心。
我也爱你呐。
绍耀,开车小心,我等你。
你若是想看我穿裙子,我便穿给你看。
你对我这么好,我怕自己还不起。
绍耀,如果我从黄河边掉下去了,你会来救我吗?
绍耀痛苦的闭上眼睛,喉头滚动掩不住压抑着的苦涩的哽咽,“会。”
会。
他答应奶奶照顾丁陡,答应他不会让他生病受伤,不会让人欺负他。
可现在他做了什么。
他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他倒在地上,看着刷白的墙壁等着他在里面生死未卜!
绍耀突然嘶吼出声,一拳砸在墙壁上。
“哥!”绍梓按住绍耀。
绍耀一拳一拳砸在惨白的墙上,用力之大让整个走廊都仿佛颤抖起来。
他压不住痛,压不住恨,他无能为力,痛恨自己怎么没能替他挨下那一枪。
痛苦充斥胸腔,疯狂的颤动,脑中无法抑制的重复着他倒下,鲜血满身的画面。
“丁陡!!!”
绍梓强行将绍耀按在地上,他捶打墙壁的拳头上生生从血肉中渗出血水,“瞿蔚!帮忙!”
和张妈一同扶着老爷子还没走到手术室前就听见绍梓的吼声,她迅速跑过去压住绍耀。
绍耀身体猛地挣扎,低低的发出吼声。
徐则辉从医院大厅跑过来,一眼看见地上的三个人,也迅速帮忙,“绍耀怎么了?!”
“魔怔了!疯了!”
老爷子让张妈扶到身前,周围慢慢围上来了许多人,医生急忙从人群中挤过来,拿出针管,“我给他打镇定剂,你们压住他”
张妈低头抹泪,“小耀……”
仅仅两天,老爷子好像更苍老了,原本刚硬的眉眼流露出悲悯,看着绍耀被三五个人按在地上,大口喘息眼神凌乱。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绍耀,无法镇定下来,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知道,这是心痛了,痛的无法忍耐,无法坚持,无法在外面平静的等候。
医院的手术室前的那条走廊里,刷白的日光灯能清楚的照出每个人的表情,沉默的,崩溃的,欣喜的。
绍耀被人按在手术前的等候长椅上坐着,他低着头,看不清任何表情,僵硬的侧影微微拱起,带着满心说不出的折磨凝塑成永恒的雕像。
等候在手术室外的每一分一秒都是折磨。
绍老爷子坐在另一旁的轮椅上,身上披着毛毯陪着他等候。
手术室的灯从凌晨六点亮起,到现在晚上七点,已经过去了十三个小时了。
绍耀无法想象偌大的房间,丁陡就这么躺着,孤单着面对着冰冷的器械,他不知道他其间有没有醒过来,会不会害怕,血有没有止住,子弹是否取出来了。
他想在他身边,看着他,亲吻他,他会给他讲好玩的故事哄他笑,给他做所有他想吃的,陪他去散步遛狗,和他在弥漫阳光香味的房间里懒懒的睡午觉
安静的手术室中只有机械滴滴的发出声音,苍白的脸上被覆盖上氧气罩,显示血压的机器屏幕上象征着心跳的那条线揪的人心疼。
盖住身体上的浅绿色的手术布下,狰狞的伤口处需要切掉坏死的部分,子弹射入腹部时高速旋转温度滚烫,牵连周边的皮肤微微烧焦,都需要全部切除掉。
幸而伤口不是贯穿伤,子弹残留在腹中,引起伤口感染,从下午开始就一直打上的消炎药水就没停止过,可他的身体温度仍然高的吓人。
消炎药水和血囊来回不停的通过冰冷细小的透明软管流入丁陡的身体。
主治大夫额头的汗水浸透了三块毛巾,银质的手术刀不停的划过鲜血淋漓的肌肤,让人心生寒意。
当最后一片弹片被取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时刻观察着心跳检测仪的护士低声走到医生身旁说了几句话,他翻开丁陡的眼睛,按住他的脉搏,微微皱眉,朝身旁的人点点头,走了出去。
当手术室的灯灭的那一刻,像是有预感般,绍耀突然抬头,身体紧绷,眼底颤抖。
主治医生走出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身旁立刻围上来几个人都紧张的盯着他。
他点头,“子弹已经取出来了,手术很成功。”
听见这话,除了绍耀,其他人都微微松了气。
“你们谁是他的家属?”
“我是他爱人!”绍耀声音沙哑。
他心口猛地揪起,疯狂的跳动起来。
医生皱了皱眉,“他可有病历表?病人身体很虚弱,我们发现他对使用的药物产生了不良反应,所以我们只能减少药量。麻醉剂让他陷入深度昏迷之中,可能醒过来需要几天的时间,我们会将他转入重症监护室,接下来需要你们的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