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峻有那么一瞬以为他说的是真心话。
幸好只是一瞬。
“作一个镖师。”他的师父周冈总是这样教导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注意身边环境是必须的,而另一方面,察言观色、揣摩他人的心思也是必修的课业。不管是雇主还是一路上遇到的人,你都要注意他们的言行,分辨他们的意图,这样才能制敌于先、消灾于前。人心可比天地复杂多啦!”
“那师父,我怎样才能分辨对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呢?”
“其实师父也不知道,所以师父自创了一个笨办法。”周冈说,“那就是认定一个人,要么把他的话全当成真话,要么把他的话全当成假话。”
周子峻眨巴了两下眼睛,问:“那师父说的话我是当成真话还是假话?”
“这还用问?当然是真话!否则你怎么用师父这个办法?”
周子峻笑逐颜开:“太好了师父!你昨天说只要我帮你哄师娘说你只喝了二两黄酒就给我二十个铜板我还怕你说的是假话呢!师父~哎师父!”
真是遗憾,周子峻想,连师父那样的人都会说谎,何况其它人呢?
但张守墨既然这么说,他也并不揭穿,只冲着张守墨笑笑,问:“张先生怎么不吃?不饿?”
张守墨微笑。他不笑的时候似笑,这一笑,反倒生出一种芒刺来,就似蔷薇上突削的刺。他轻轻咳嗽了两声道:“周兄弟胃口真好。”
周子峻笑道:“咱们走镖的没那么娇贵。不瞒张先生说,一趟镖走下来,十停里倒有四五停没得正经客栈住,有时遇到天气不好误了行程得抄小路或是迷了道,两三日遇不到一个馆子也是有的,风餐露宿是家常便饭,自是有得吃的时候就得放开肚皮来吃。张先生你莫嫌弃这荒山野地饭菜做的不好,真到了穷乡僻壤,连米都没得吃呢。只咱们往下是走官道,倒也不怕。”
张守墨再度夸他:“周兄弟年轻轻,却是个老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