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她多事。那天早晨沈安若起床时他睡得正熟,她存了心让他迟到,也不喊他,但她偏偏一时脑抽地替他找了出门要穿的西装与衬衣,还多此一举地替他都重新熨过,因为总不能要让他衣冠不整地从她的家门出去,那样没面子的人只会是她。
后来几天他就总有种种的借口晚上出现在她面前,第一天是送钥匙给她,因为他出门时为了锁门顺手拿了备用钥匙,再后来有时为了取东西,有时是其他奇怪又不好拒绝的理由。沈安若对他通常爱答不理,或者存心找碴,绞尽脑汁想弄走他,但成功的时候不太多,反而常常被他拐到床上去。
他们刚刚结束一场耗神耗力的纠缠,程少臣的大半身子还俯在她的身上,将脸埋入她的胸口,很久都没动。他压得她呼吸困难,安若没推动他,就扯扯他的头发,“程少臣,你费尽了心思,柔软着身段,就为了把我这种没姿又没肉的女人骗到床上。你不觉得掉份儿吗?”
程少臣依然保持着那姿势。她以为他睡着了,试着从他身下钻出来,结果他却突然抬起身,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他眼里有小小的火苗一闪而过,额角的头发还微湿。沈安若以为他要发作了,然后像小说里的男主角们那样愤怒起身,扬长而去,结果他的声音异常平静,“沈安若,我教你一课,平时你怎么找碴挑衅都成,但千万不要在这种场合。”他的声音足够冷静,但接下来的行动十分不冷静,结果吃大亏的还是她自己,以至于隔日一直睡到中午才爬起来,幸好第二天是周末。
很巧的是,那个周末晚上她的例假比平时提前了几天到达,肯定是拜他近来对她身心俱虐所赐。这一回她肚子痛得格外严重,整个晚上都躺在床上冒冷汗,吃药,抱着热水袋,贴上暖宝宝贴片也不管用。最厉害的时候,她用枕头捂着嘴呜呜地哼几声,其实没有泪,只是发泄一下。程少臣一靠近她半米之内,她就叫他滚开。
程少臣有些无可奈何,搬了笔记本电脑坐在她半米外的地方,每过一会儿就起身看看她。
“我送你去医院吧?”他抹了一下她额头上的汗,面带忧色。
“神经病,走开,谁会为这种事情去医院?”
“你每次都会这样吗?以前我都不知道。”
他当然不知道。结婚前,她每到这时候就拒绝与他见面。结婚后他们相处的时间反而不如以前多,她不舒服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睡,早早地躺下,他从不打扰。
后来她的痛减轻一些,又有了心情去找他的麻烦,瞥一眼他的电脑,原来以为他在工作,没想到竟然在玩游戏,而且是十分小儿科的系统自带游戏。
“程少臣,你快被安凯的董事局踢下台了吗?怎么会这么闲?”
“最优秀的老板总是很闲的,我都跟你说过一回了。”程少臣连头都不抬。
“我这几天不方便,你不要过来了。”
这回他抬头了,“沈安若你没记性吗?你再多说一遍我可真翻脸了。”
“我怕你啊?你尽管翻脸,正好还我清静。”
他合了电脑站起朝她走来,沈安若立即拉起被子蒙住了头。他不会要在这时候对她施暴吧?那也太没人性了。这人的反应怎么就跟正常人不一样,他应该摔门就走才对。结果他只是扯开她的被子,把手滑进她的衣服,坐在床沿替她轻轻地揉着小腹。他的手很热,手劲又恰到好处,比热水袋管用许多。
这样的气氛她倒不好意思再破坏,安若闭了眼睛,轻轻抓住他的手,阻止他去碰不该碰的地方,听到程少臣说:“我就不翻脸,就不上你的当,气死你。”
第二个周末程少臣带了她出来,把车一直开到一处别墅前停下。很复古的别墅,石砌的围墙上爬满黄色的蔷薇,已经有人在门口等候他们。走进去,花园里各种植物错落有致,绣球花开得正盛。屋里明亮洁净,家具不太多,但似乎有人居住的痕迹。
“干吗?你又要买房子?”沈安若问。
“你喜欢这里吗?”
“我鄙视这小区里的所有业主。”这里是全市最贵的地段,占据市中心,依山傍海,明明这么嚣张,还要故作低调质朴。
“我已经买了,用了你的名字登记。”
竟然又用钱收买她,还变本加厉。沈安若白他一眼,“你征得我同意了吗?你从哪儿弄到了我的证件?你侵犯我人权。”
程少臣笑,“以前你总说住别墅不安全,我还以为你真的不喜欢。”
“我本来就不喜欢。”
“你小时候写作文,不是说希望将来要有这样一座有围墙有花园石头砌成的房子吗?”
这大概又是她亲爱的老爸或者老妈曾经出卖过她。他们保存了很多她小时候的东西,作业本、试卷、奖状,她自己都很少去看,不知道程少臣什么时候看到的。
“小时候的愿望做得了准啊?我那是在应付老师,凑字数。”安若坐在二楼的阳台栏杆上,程少臣一直抓着她的胳膊,怕她掉下去,“我小时候还希望自己将来能当奥斯卡影后,然后到阿拉伯某小国去当王妃呢。你觉得可能吗?”她漫不经心地说。
“去年最佳女主不是都六十多岁了?你若真想,还有大把的岁月为了小金人去奋斗。至于那第二个,那边男人可以娶四个老婆,你受得了?”程少臣不紧不慢地说,他终于把她从栏杆上扯了下来。
“是我要嫁,又不是要你嫁,你瞎操心什么啊?”
程少臣已经在这边别墅住了一段时间,又一直诱哄她也住过来,沈安若当然不从。其实他的耐性从来也不会太持久,除了最初几天缠得紧,后来他约她两回,她总会习惯性地拒一回,他也由着她去使性子,不过到了周末还是会更加努力一点地把她骗来。
那位老管家总是站得笔直,表情庄严,不苟言笑,但是程少臣对他非常客气。沈安若拒绝与程少臣一起出去吃,也拒绝做饭,所以又请了厨师回来做。
“你若存心要摆谱,不如请英国管家、法国大厨。”沈安若讥讽他。
“任叔以前是特种兵,小时候教我很多东西。他没有家人,所以我请他来帮忙照看房子。”
后来沈安若再看见那位神似高仓健的老人,就油然而生一股敬意以及怯意,他朝她笑得很慈爱,虽然表情看起来几乎没怎么变。
“陈姨也没有家人吧?又没跟着静雅他们去英国,你怎么不把她也接过来,顺便照顾你?”
“陈姨不愿意离开家乡,宁可自己守着那座大房子。”他们说话时已是深更半夜,正守着一盆已经长满花苞的昙花,任大管家说这花今晚一定会开。安若精神好得很,但程少臣已经哈欠连连了,“其实陈姨就是愿意过来,我都不敢让她来。”
那些花苞都开到一半了,沈安若目不转睛地看着,不再理程少臣,因为知道他后面不会有好话。
“陈姨一直把你当作温柔贤惠女子的标本,若是见到你现在这副恶形恶状,老人家要被刺激到崩溃了。”
“这就算恶形恶状了?我最厉害的你还没见识过呢。” 沈安若抓起一个靠垫就朝他砸过去,“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崩溃啊?”
“我干吗要崩溃?你现在这副耍泼撒野的样子真是令我感到无比的惊艳。”程少臣笑得酒窝跟他的肩膀一起抖,气得沈安若又砸过去第二个靠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