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秋意渐浓，御花园的石子儿地面总是盖了层落叶，奴才们大早起来便是一顿清扫。

可这园子大，树也多。这厢落了一圈儿，宫人们才扫走，那厢就被秋风卷下一地枯叶，下人们来来回回奔走，倒是别样热闹。

……

近来朝中无事，左右是有些空闲的。

胤禛本想捉了十四那小子来，一同去‘不争’品品点心，那点心铺子的烹茶师傅功夫是在了得，碧螺春的青涩被高超茶艺隐去，清茶滑入腹中，舌尖竟带了清香茶甜，尝过便令他欲罢不能。

哪知今儿早朝后，胤禛还未走出太和殿，便被太子喊了去……

毓庆宫。

胤禛手里拿了柄十二骨折扇，立身案前，侧头询问道：“二哥可曾有想好的诗词？”

“有，江城子。”

“江城子？苏轼填词？”蘸墨动作微滞，胤禛反问。

这折扇是胤礽为小格格寻来的，太子拿出手的东西，自然是好的，象牙扇骨，锦帛扇面，也是花了一番功夫才得的吧。

叫胤禛来，是想让他在扇面题字。

不过……

将‘江城子’，赠与满岁小格格，合适么？

“对。”从桌上摸了茶杯来，胤礽笑道：“四弟可是需要我默给你？”

“既然二哥选定，那我题字便是。”说罢，胤禛执了毛笔细细将那悼念亡妻之作默了上去。

“四弟若是府上无事，那就陪我下盘棋吧。”

“好。”胤禛缓缓收好最后一笔，淡淡应了下来。

话说间，高福笑眯着眼睛神情恭敬的走进屋——

“爷！西域进贡的葡萄刚送至宫中，皇上方才赏赐您一些……奴才见过四爷！”

“是么？”胤礽放了手中茶盏，吩咐道：“快叫人去洗了端来！”

“喳！”

……

秋日午时的阳光从窗棂处洒落了进来，似是一层金粉洒在胤禛的面孔上，灼亮了整间屋子。

……

胤禛将词题好后，便和胤礽收拾了棋盘跨步门外，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

方落了一子，宫女就端来了洗好的葡萄。

西域盛产葡萄，每年这个时节都会挑了最好的进贡到宫中。

这葡萄比寻常的葡萄大些，色艳若玛瑙，颗粒圆润，盛在水晶盘子里更是晶莹剔透，煞是惹人眼馋。

“这可正好！”胤礽拿过盘子放在棋盘边儿上，道：“这葡萄正好拿来当输赢的赌注！谁赢一局，便吃两颗，可好？”

本就是为了增加些乐子，哪知道，下了半天，胤礽一颗都没吃到。

又一局下完，胤礽拍了脑门儿，连连叹气，道：“今儿这运气都被四弟顺走了。”

听这一国储君难得的孩子气，胤禛略微勾唇，伸手收回白子，复探指从盘中捻起一粒绛紫葡萄，递至唇畔，道：

“那胤禛便是要好好谢过二哥了。”

不远处的银杏树被微风拂的沙沙作响，金黄果实若隐若现。

胤禛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被葡萄娇艳的紫红色衬着，愈发白皙，噙了笑意的嘴角稍纵即逝。

似是很久没见过胤禛这般笑，胤礽失神片刻，探身向前，问：“那四弟打算怎样谢我？”

“……”

本就是一句打趣的话，不料他竟当真。

胤禛咬碎葡萄，淡然将问题推了回去，道：“二哥可有想法？”

“将那葡萄分我一些便是……”话音未落，人已凑至胤禛面前，手指也向着胤禛嘴角伸去。

“……”胤禛微微皱眉，他不习惯这样的距离。

正待离开棋局，才站起身，怀中便扑入一个少年身影，腰间一紧，硬生生将胤礽与他隔开。

“四哥~~”十四抱紧胤禛，将头蹭在他的颈间，呼哧呼哧吸了几口气，道：“我可算找到四哥了！”

“找我？”扶了十四肩膀，胤禛笑道：“何事？”

“听说‘不争’今日要买新研制的点心，十四下了早课便去订了雅座，所以现在来找四哥一同去~~”

“呵，这么一来，到省了我差人去订坐儿了。”

……

毕竟……

笑与笑，是不同的；人与人，亦是不同……

倘若抢，是否能得了他的心？

胤礽站在一旁，静静看了两个弟弟，眼中情绪复杂凄恻——

“四弟，过些日子，这银杏儿便要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