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子说,“她回家,我留下。”
强子松了石主任,看妞被放开站好,呆呆望着强子,左脸上清晰的五个指印,手上几处擦伤,有两处流了血。
“回家去。”
“你。”
“你回去,别管我,记得给爸做饭。”色,强子心动了一下,他和傻媳妇共同的爸。
妞呆呆地看强子,“我再也不出来了。”
强子把刀递给她,“拿回去,谁敢进家欺负你,就拿刀砍他。”
妞颤抖着手,不敢接,强子拉过她的手,把刀塞给她,“快走。”
妞一步三回头看着强子,拎着菜刀出了门,外面的人鸦雀无声,眼看着妞一步步走远了。
石主任清清嗓子,“今天晚上我们先开批斗大会,明天我得把这事儿向公社反应,咱村出了这事儿,是给伟大的领袖毛主席脸上抹黑,给全公社抹黑。把他关起来。”
妞回到家,做饭,右胳膊被扯得抬不起来,只好用左手,勉强做好饭,给爹送去,爹问她脸怎么了,谁打她了,妞说不清,妞说,“去买盐,他们拉我打我,强子去,我回来。”
老爷子又一阵急促的咳嗽,一口痰出来,半口血,妞吓坏了,过去学强子,给老爷子拍背。
第一部 第七章 相依
第一部 第七章 相依
批斗会扩大到斗争会,批斗会是批评斗争交待问题,言语型的,斗争会就不一样了,是完全的斗争,是对待阶级敌人的,因为是敌人,所以要象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
强子先被几个年青人滚了一个小时的西瓜,然后脖子上带上两斤重的铁块,站在摞起来的两把破椅子上,开始接受全村革命群众的斗争。
石主任开了头,“高强,他老子就有问题,属于不明不白的黑类分子,他应该和他老子划清界线,当初他就没划,所以他也成了黑类分子,这样的黑类分子,是我们革命群众不能容忍的,是我们斗争的对象。这样的黑类分子,应该再让他生黑类分子的后代吗?”
革命群众举手,“不能让他生。”
石主任一拍桌子,“对,大家说得非常对,我们村的革命群众思想是纯净的,所以没人给他当老婆,可是他姐······”石主任咳嗽了一声,又啪地拍一下桌子,“他姐死了也是黑类分子,还帮他兄弟从外面买个媳妇回来,今天就不批斗她了。高强,”石主任一指站在五尺高摇摇晃晃的破椅子上的强子,“他还敢娶老婆,还想生黑类分子!大家说他的思想黑不黑?”
革命群众高喊,“黑。”
“所以,我们不以让更多的黑类分子产生,我们必须把他媳妇隔离开,”扭头向强子问道,“你媳妇怀上没有?”
强子依然一言不发。
“不说,不说就是和革命群众为敌,放下来,继续斗争他。”
有人把强子放下来,几个年青人过去,又滚强子的西瓜。
人群从喧闹到了安静。强子,几乎走遍了每家每户,谁家没个木匠活儿,谁家做活儿没占过强子的便宜。
石主任四下瞧瞧,挥手让人下去了。
“高强你不说没关系,你媳妇就是怀上生下来,也得弄死,明天就把她抓到村革委会房里隔离。”
有人高喊,“把她送回老家去。”
石主任摆摆手,“她是受害者,咱们得保护好她,等我问清了她老家在哪儿,我亲自送她回去。”
斗争会开到子夜时分,革命群众拖着疲惫地身子打着哈欠慢慢回去了,强子又被关进了四面漏风的房里。
石主任散会后哼小曲出了村革委会,朝通往强子家去的小路上看了看,想起强子狼一样的眼睛和那把刀,恨恨地转回自己家。
强子被关了三天后,没吃没喝,周身酸软。
是医生家两口子把强子扶出来的,说,“强子你快出来,你家出事了。”
强子惊醒,医生两口子挽着他回了家,街上已是成群的人,强子头翁翁作响。
家里,傻媳妇在炕的一角浑身缩成一团抖着,旁边菜刀上还有几丝渐干的血痕。
医生说,“快去看看老爷子吧,不行了。”
强子急急走进对门屋,老爷子躺在地上,是挣扎着爬向门边的姿势,右手向前伸着,睁大了眼睛,嘴角沾着血迹。
强子眼前一黑,完全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疯一样跳到炕上,抓起菜刀往外冲,医生两口子死死拉住他,“兄弟兄弟,听我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别急,先把老爷子的事儿办了,再说还有你傻媳妇呢。”
强子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没有挣脱医生两口子的力气。
医生老婆在强子耳边说:“强子,你媳妇差点把石主任的胳膊筋砍断,他没捞着好处。”
强子慢慢平静下来,是啊,这世上他还有一个傻媳妇呢,一个有名无实的傻媳妇,除了这个,他再也没牵挂,把爹的事办完,他就把傻媳妇送回老家,然后把石主任他们一家都宰了。
医生老婆去拉妞,妞硬硬地往墙角缩,一双眼睛惊慌地小鹿样看着强子,身子一直抖个不停。
“强子,你媳妇吓坏了,快把她叫回来,别作病了。”
强子浑身的劲道放松,转向妞,放缓声音道:“过来。”
妞慢慢伸出手,一点点伸向强子,眼睛一点点转动着,里面无声地蓄着泪,满了就一滴一滴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