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皇帝每天早晨都要亲临景暄的宝象宫听内侍省三位内常侍禄光庭、吴孝忠和尚敬禀奏诸般朝务,但每回尚敬都要早到半个时辰,将一两天内的要务单独向皇帝禀奏过一遍。
今天一早电闪雷鸣的,尚敬便较往常更早到了半个时辰。
皇帝还未到,景暄将尚敬传进宝象宫正殿赐座看茶已毕,像是随口问道:“此番去往逻些,一路之上公公与那来兴儿相处地可还好?”
尚敬连忙站起身,毕恭毕敬地答道:“回娘娘的话,来兴儿奉旨扮做睦王殿下,一路上可说是尽心尽力。他年纪虽小,却十分胆大,且机灵得很,在逻些城中晋见吐蕃赞普,处变而不惊,不卑不亢,顺利地完成了使命。依咱家之见,此子堪当大任。”
他被赦回宫的时间虽不长,可也听说景暄对来兴儿颇为亲近,因此尽拣些好听的来说。
“公公不知道吧,那来兴儿可是个未净过身的冒牌宦者,犯了欺君大罪。如今皇上虽饶他不死,罚他到‘野狐落’守坟,但说不准哪一天就会将他处斩的。公公如此夸他,不怕皇上听到,对公公不利吗?”
尚敬是被两年前发生在东宫的那场风波给整怕了,被景暄有意这么一吓,登时慌了神,两条腿止不住地发抖,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娘娘明鉴,咱家实是不知,实是不知呀......”
景暄见他如此胆小,心中好笑,又生怕皇帝此时赶到,扰了自己的计划,遂压低声音,对尚敬说道:“公公也知道,本宫当年小产,多亏了来兴儿请来神医夏嬷嬷,救了本宫一条性命。如今来兴儿有难,本宫不忍袖手旁观,想请公公在恰当的时候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不拘是科举文选,还是行伍历练,但能给这孩子一个晋身的机会就好。公公是跟随皇上多年的老人儿,说话自不同于旁人......”
尚敬出使期间虽勤谨侍奉来兴儿,不敢有半点儿懈怠,但那是奉旨而为,更象是逢场作戏,并不代表他真心对来兴儿好。相反,每每回想起在纳悉摩府中来兴儿种种不寻常的举动,以及他与纳玉、钱大顺这两名混杂在使团之中的不速之客之间分明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尚敬就对来兴儿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他怎么会为了这样一个身份不清,又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去贸然向皇帝求情呢?
但景暄现为后宫之首,皇帝把听取奏报的地点选择在她的宝象宫,更加显示出皇帝对她极为信任,此刻,她话已说出口,自己无论如何不能驳了她的面子。可是,倘若当面应承下来,却不去做,或者办不到的话,不也把她给得罪了吗?
尚敬左右为难,不禁出了一头的冷汗。他抬起手想抹去额头的汗水,却不经意间触碰到了怀里揣着的一份奏折,眼前一亮,胳膊微微用力一顶,那份奏折便从他怀中弹了出去,掉落在地。
尚敬顺势弯腰拣起奏折,眉目含笑,捧着那奏折对景暄说道:“要不是它滑落出来,咱家一时还想不起来,今儿有一桩天大的喜事要向皇上和娘娘奏报咧。”
往常,皇帝在宝象宫听决政务,景暄一向是回避的。这时见尚敬对自己所托之事避而不答,反主动向自己报起喜来,景暄心中虽对他不满,却也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是什么样的喜事呀,莫非是柳先生率军攻占了蒲州,抑或是傅奕将军收复了河中?”
尚敬扭头朝殿门口望了一眼,见皇帝还未到,也模仿景暄,压低嗓门,乐呵呵地说道:“等会儿万岁爷还指不定怎样的高兴呢。据巴州刺史六百里驿传来报,睦王殿下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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