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饿。”钟漫摇摇头。
“那……先喝杯蜂蜜红茶?”叶明希小心地问,这是他看到钟漫脸色不是太好,特意请店家做的。
“嗯。”这次钟漫没再拒绝,接过杯子慢慢喝着,叶明希则守候在旁随时服其劳。
一个正披麻带孝的新寡妇人与一个外表过份俊朗的年青男人过从甚密,窃窃私语,这个画面让注意这边的人又多了起来,很多人都盯着叶明希的脸看上半天,转过头去耳语了会,又转回来继续盯。
叶明希早就习惯了别人的目光,根本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钟漫则是没精神去发现那些视线,最后还是钟母看不过眼,笑着走到两人身前,硬是侧着身插入两人中间,对着叶明希道:“明希啊,这么久不见了,你对小漫还是这么好,真是个好弟弟。”
换作是以前的叶明希他早已经否定了“弟弟”这个称呼,但现在的叶明希不会。“应该的,漫漫以前照顾了我很多。”
钟母听他这么回答,脸色稍缓,但仍不敢放松。“你回国是来工作还是旅游?”
“公司想开拓中国市场,我先来看看环境。”他没加入模特儿公司,只有一个经理人,而经理人是说过一两次诸如“你是中国人?中国人好啊,以后的中国市场靠你了”的话,但都是玩笑话,作不得真。
“这样啊,那你打算待多久呢?”
“要由公司决定,我也不知道。”叶明希把一切都推给公司,钟母连着问了几个问题都探不出虚实,只好改为盯着他的行李箱道:“你要不要先去休息休息?这边的事我们会帮衬着。”
“不用了,我还不累。”
钟母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叶明希轻巧地顶回来,结果说了半天,叶明希仍然是站在钟漫身边,最后钟母不耐烦了,在钟漫耳边说了几句,钟漫抬头朝灵堂里的人望了望,吓得好些人立刻转开视线。
“明希,我这儿也没什么事了,你今天先回去吧,我们再联络?”
既然钟漫开了口,叶明希也不好再留,便道:“嗯,我的手机号码没换。”
“还是以前那个?”钟漫有点吃惊,那个号都多少年了,怎么还能再用?
她自然不知道因为这手机号是她以前连着白色手机一起给他的,他就算不用也会定期往里面充值。
“嗯,那我先走了。”叶明希拖着行李往外走,临拐角前还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才肯离开。
钟漫以为他这一别大概好几天都不会再见,谁想到第二天一早他又跑来帮忙,别人问他是谁他就直接说是她表弟,害得好些人都来跟她夸:“钟漫,你这表弟不错!”
莫霖出殡那天,天空下着细雨,叶明希想替钟漫打伞被她摇头婉拒了,这个职责最后落在钟明身上。
漫天的黑伞就像一条黑色的河流,缓缓地流到莫霖最后的栖息地。
整个过程伴奏着哀乐,悠扬而伤悲的音乐直达所有人的内心深处,不止是与莫霖交好的钟家,也不止公司里多愁善感的女职员,就是一向硬朗的男职员如陆友良与小赵等,也都红了眼眶,有些还频频以手拭眼,似是要抹去无情的雨水。
大家都注意着钟漫的情绪,她从灵柩起行一刻就再没说过一句话,微低着头捧着莫霖的照片走在最前。众人见状都很担心,林静与张明仪上前跟她说了几句宽慰的话,钟漫只是虚弱地笑了笑,点点头,便把头低回去,沉入自己的世界中。
火化场离殡仪馆不远,走了十五分钟便到了。钟漫在灵柩上的小窗默默地凝视了那个相伴走了七年的人的最后模样,便对工作人员点点头,看着灵柩被抬到火化炉前面安置好,再看着自己前面的大红色按钮。
只要在这按钮上一按,灵柩就会顺着轨道滑入火炉,熊熊烈火就会把里面的人彻底吞噬,为他短暂的一生划上残忍的句号。
钟漫的手在按钮上空顿了顿,然后轻轻落下,在按钮上凝住。
张明仪等已经哭了,曾经在会议上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的莫总,曾经与他们一起饮酒作乐的莫总,曾经与他们为了生意的成功而笑容满面的莫总……随着这一下轻按,都将化为轻烟与飞灰。
叶明希也不无感概,那个曾经与他为了钟漫而互相大吼,为了钟漫向他挥舞拳头的男人,再也不会出现。
虽然莫霖给钟漫的爱并不纯粹,但他确是尽了最大努力保护钟漫,让她不被……年少无知的盲目所伤害。
此刻他是感谢莫霖的。
钟漫的手迟迟没有落下,她的表情空洞而漠然,目光落在按钮上,却又穿过按钮落入了纷乱的回忆片段中。
没人知道钟漫在想些什么,但钟漫如灵魂出窍的木然让旁边的人皆心生不忍,心里无不在恨火化场的无情──这什么设计,为什么要让家属亲手行刑?!
经过漫长的沉默,钟漫终是回过神来,瞪着那个红得刺眼的按钮三秒,闭眼压下去。
轰隆。
沉闷低哑的声音在沉默中爆发,棺木上倒映着炉里橘黄的火光,钟漫再次睁眼,让灵柩在她眼前慢慢远去,沉入浩瀚的火海之中。
烈焰在钟漫眼前涌起,她忽然觉得一切都很虚假,包括旁边的哭声,包括火化炉传来的热力,这一切真的存在吗?
会不会她在下一秒便睁眼醒来,看到枕边的莫霖正浅浅睡着,呼吸柔和而绵长?
就如曾经的二千多个日夜一般……
眼前突然像断电般一片漆黑,她双腿一软,堕入无边的黑暗。旁边的人惊叫,正要上前去扶,钟漫的表弟已经稳稳地把她抱在怀中。
“漫漫,漫漫?”叶明希急唤着,但钟漫脸色死白,毫无反应,他立刻一把抱起她往门外冲,钟父钟母想要去扶,他却已跑得老远,只丢